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向云来对地底人的印象。他去过斗兽场,也抵达过一些浅层的地底人聚居区,但这样繁华、热闹的世界,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即便在极深的地下,石壁上也到处都是发光的岩石和灯,让这里永远保持明亮、炽热。
“带上吉祥。”老葛把黄狗的绳子递给球球,“吉祥听得懂人话,也认得路。如果你们迷路了,就让它带你们回到这里。”
向云来:“我们有球球。”
老葛:“球球也可能迷路。”他拍拍吉祥的小脑袋,脱下一只手套交给向云来,“但吉祥永远认得出我的气味。”
“走咯,小吉。”球球牵着黄狗,一行人辞别老葛,沿着木楼梯往上走。小狗频频回头,这回看的不是向云来,而是柳川身边对它虎视眈眈的灰狼。它似乎能看到精神体,但察觉不到精神体的敌意,尾巴咻咻地狂甩。
“从这里走到斗兽场要多久?”向云来问,“有指南针吗?”
“地下磁场强,指南针没有用。”球球闭上眼睛,双手在空中横横竖竖画了好几道,“……咱们应该在六合弄和日唐街的交界处,那里有一家很好的按摩店,店主也是地底人……现在往南走。”
向云来默默把位置记在心里。
这里的居民大部分是地底人,向云来和柳川这样毫无岩化痕迹又伤痕累累的陌生来客很快引起了注意。不少人跟球球打招呼,狐疑地打量他身后的两个人。球球解释他俩是刚刚因为地震而摔下来的,正寻路回地面。
向云来发现,王都区的地陷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地底人的聚居区。比如黑兵营地下方,不是地底人生活的区域,而是纵横的通路。而谈起方才十分震动的地陷,地底人们表情漠然,有几个孩子甚至还躲在大人身后窃笑。
“也让你们尝尝地底人吃的苦。他们大概是这样想的。”走到无人处,球球低声说,“我们在这里生活得挺舒适,但不代表我们真的愿意一辈子在这里生活。无奈的选择嘛。所以看到你们,有的人就同情不起来。受伤,肢体断裂,这对地底人来说是寻常事,而且我们一旦断了手脚,可就永远接不回去了。”他笑着看向云来的断臂。
向云来:“但你,还有老葛他们,跟这些地底人很不一样。”
球球:“我们常在地上地下活动,见的人多,听到的事情也多。地底人有地底人的苦,你们不也有你们的苦吗?我常看见哨兵和向导在地上打滚哭叫咧,听说你们的脑子很容易被人攻击,而且很容易变成疯子。在最终岩化和发疯之间,我选择慢慢岩化。有知觉地活着才有意思,对不对?我们地底人,也想过上幸福一点儿的生活。”
向云来走得浑身都痛,不得不一手扶着石壁,身体依靠在柳川身上,缓慢恢复力气:“在王都区里谈幸福,太奇怪了。一想到斗兽场里的……”
他还未说完,球球忽然凑近,眼睛亮闪闪的:“你晓得斗兽场下面还有通道吗?”
向云来:“……我猜到地下还有更深的空间。但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也是斗兽场的‘兽’。我会滚嘛,可以把人一下撞飞,连内脏都能撞碎。但还没上场比过赛,斗兽场就没了。大家都从库房里跑出来,我也跑嘛。那时候狼人和吸血鬼在打架,我跑着跑着,撞上了老葛。他们就把我捡走了。”球球左右看看,低声说,“斗兽场下方的通道,可以通往最深的011区。你要去吗?”
--“我要去。”
此时在黑兵营地,邢天意正站在夏春面前,回答她方才的问题:王都区东边还没有安排黑兵救援,你要去吗?
邢天意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营地一片狼藉。狼人黑兵纷纷化出原型,与半丧尸人配合,在周围的街区寻找幸存者。
王都区里,像夏春和邢天意这样的先天狼人并不多。两人化出半人半狼的形态,体格高大健硕,浑身布满皮毛,但仍旧如人类般直立行走,只有四肢和脸部呈现明显的野兽特征。邢天意是雪白的基朗基丝狼,她让小孩们爬上自己的背,怀里还揽了好几个,来回几趟,把所有孩子都送到了相对安全的空地上。
她起初担心空地也不稳妥,但夏春摇头:“地陷的位置太精准了,这是针对黑兵的狼人基地……也就是我,发动的袭击。”
无线对讲机里传来了分派到各处的黑兵们传回的讯息,王都区虽然多处出现坍塌,但黑兵营地是最严重的,其次便是接连发生液化气爆炸的八里街。
“但我们不能保证没有第二次坍塌。”夏春说,“蔡羽这个疯子,八里街的情况很不妙,但他居然不管伤者,跑到了地下。南边有011区,比较平静,胡令溪已经赶往北边,你我一东一西,我去八里街,你负责把东区活着的人救出来,立刻转移。”
邢天意抓过一台对讲机,抄起自己的随身挎包,与三个狼人齐齐化为狼形,在黑色的废墟和火光中往东区狂奔。
夜已经深了,八里街方向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然而此时距离地陷才过了两个小时。救援还没有到,邢天意的心脏咚咚乱跳,她比在教堂击杀孙惠然时更紧张。
东区人少,但这里也出现几处小面积的地陷。邢天意跑到高处,以双足直立。她的狼人身形比其余狼人都更为高大,这源于她特殊的血统。
基朗基丝狼是一种史前灭绝的巨型野狼,以第一个发现这种特殊基因的动物学家来命名。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基因技术开始应用于动物学时,研究狼人、羽天子、博金基、羊人*等特殊人类的科学家尝试通过基因溯源来解答一个问题:这些人身上为何会带有显性的动物基因?
研究过程中,他们在生物基因库中发现了一份特殊的基因样本。它与现存的狼十分类似,但它是从一位狼人身上获得的。
这份异常珍贵的基因样本,来自1873年一位在德国的黑森林中与“形态高大、狼头人身”的怪物相遇的动物学家。怪物救起了遇险的动物学家,用蹩脚的德语与她沟通。把动物学家送回城镇后,怪物消失在森林中。应对方的要求,怪物给她留下了一小撮雪亮的银白色皮毛。
那是基朗基丝狼第一次出现在历史记载里。这种基因只在狼人身上代代相传。在国外的研究中,基朗基丝狼被看作狼人,乃至狼的始祖。
邢天意身上的基朗基丝狼基因,比现存的所有狼族都更深厚,甚至远超血族的存在历史。因此无论是孙惠然还是更高阶的血族长老,都无法分辨她的身份。唯有嗅觉异常灵敏的同族,才可能察觉她是同类。
她此时站在高处,浑身雪白的毛发在夜风中拂动。她当然不像死神。而说出“我是黑兵,是夏春的人”之后,仿佛一锤定音,她自己先定下心来。
“这边,这边还有人!”黑兵的到来让伤者们振作起来,他们七嘴八舌地指着各个地方。
与邢天意同来的三个狼人对这个长得过分娇气漂亮的同伴,起初是不屑一顾的。但在看到邢天意的完全形态后,三个男人乖乖跟在她身后,如同温顺的鹌鹑。狼人慕强,而此时此地,邢天意就是最强大的一个。她指挥他们往哪儿去,他们就要往哪儿去。
邢天意正在搬动倒塌的楼板,某座房子的夹角忽然传出尖叫。
邢天意立刻跑过去,踏过废墟的双足发出巨响。她双手抬起夹角的门板,门板下方赫然是一具苍白的尸体。尖叫的人指着尸体的颈侧,让邢天意细看。
两个流血的咬痕。
怒气在邢天意心中爆发。她彻底化作一头震怒的狼,循着滴落的血迹,追上了刚逃到东区最边缘街道上的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头褐色短发,双目血红,嘴角还有没来得及擦干的血迹。邢天意从后方抓起他的颈脖,将他直接提起来,狠狠摔在地上。
那人还未爬起,邢天意把他翻了个身,狼爪踏在他的胸口上,顿时踩断两根肋骨。
“还敢来王都区狩猎?”邢天意狞笑着,俯身亮出锐爪,扣紧那血族的脖子,“你想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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