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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胜不也是胜？你以为我们会吝惜性命？”
“错，大错特错！没有后路的胜利毫无意义！”
苏折先是逐句地沉静分析，而后声音越发高昂激烈，竟渐渐压过了前来叱责的小人偶。
“掌教或许是他最大的敌人，但绝非唯一的敌人，试问重伤之下的他，如何去压制体内天魔的反噬，如何去面对第三方的清剿，如何去保证咒祖不会借着他的躯壳吞噬破坏整个世界！？”
小人偶恰如电殛，五官剧烈震扭之下，几乎要蹦出一枚小纽扣。
而后，他逐渐冷静下来，犹如抓住了事件的核心。
“咒祖……第三方……你果然知道得比我想象要多……”
苏折目中神光稍止，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印证你心中的猜想，对吧？”
小人偶淡淡道：“在细作这件事上，魔尊对你的态度太过不寻常，以至于我以为你和他是达成了什么约定，便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场戏。”
“如今看来，你的确是背叛了我们，但你的举动背后有更深切的理由，所以魔尊才会……”
苏折诚声道：“那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行幽他还好么？”
他诉说了这么久，不单为了慕容偶，更是因为行幽有可能就在附近聆听，可说了这许多对方也未曾现身，这就不得不让苏折心中多了几分焦急。
小人偶听罢，只淡淡道：“尊上的脾气越发古怪，他不许任何人问他画轴山的事，前些日子有个妖将，只是不小心提起了你，他竟大发雷霆，将对方活活打回了原型，还一连处置了许多为这妖将求情的同僚。”
说者轻描淡写，可苏折能想象当时场面的惊心动魄。
他慢慢站起，一缕叹息从胸腔飘出。
“他竟恨我至此，连提到名字都想杀人？”
小人偶淡淡道：“你最好别想着再去找他，他如今还能克制脾气不来杀你，你若再靠近，他定会杀了你。”
“……你来这儿，也是为了警告我？”
小人偶冷冷道：“别会错意了，我只想从你这个叛徒口中确认一些事情，顺便警告你别再心怀妄想罢了。”
说完，小人偶就遁入丛林之中，几个起落翻越就没了身影。
而苏折目送着对方离去，也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只见重重的树冠掩映之下，阳光像是被滤了一遍的药渣，稀疏而错落地照落下来，却没有一滴药能减损他心中的失落与寂寥。
行幽没有出现。
又过了几天，苏折在山林间巡视的时候，又迎来了另外一位访客。
一个坐在树梢上小酣的男子，直到他靠近到只有五步距离的时候，对方才堪堪睁开了眼。
“小睡？你怎也来了？”
陈小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道：“你说的是‘也’？慕容也来过么？”
苏折笑了一笑，大方承认道：“是，他在你之前来过一回。”
陈小睡若有所思地低了低头，然后拍了拍如吊床似的蜿蜒蔓升的树枝，一下子就从树上轻盈地落了下来，整个人宛如无重量似的。
苏折却是诚心地谢道：“谢谢。”
陈小睡笑道：“我还未开口，你却向我道谢？”
苏折笑道：“慕容偶过来，尚且知道要避嫌，只派了一个分|身小人偶来传话，你却直接以本体偷偷过来了，若是被行幽发现，只怕你也讨不了好。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过来找我，无论是为了什么，都值得我说一声谢。”
陈小睡淡淡道：“你怎知我过来是存着好心？又怎知我不是魔尊派来的？”
“他不会派任何人过来，他要来只会自己亲自来。”
苏折凭着对行幽的了解，无比笃定地说下这一句。
“而且，你这一趟过来若是没存好心，早就呼噜声震天响，怎会在此处小睡？”
呼噜就是他的攻击，没有率先攻击而是沉静地等在某处，这不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小睡听到这儿，才算褪去了淡漠的伪装，由衷地发出一丝笑：“小苏果然还是小苏，即便成了独立于仙魔两道的第三方掌教，你也还是这般玲珑心窍。”
苏折笑了一笑：“你还当我是从前的小苏？”
陈小睡没有否认，苏折心中一暖跟着一惊，便越发坦诚道：“恕我直言，小睡好像对我的‘背叛’，并不那么惊讶。”
陈小睡解释道：“我知道你迟早会走上与我们不同的路，只是没想到，原来你一开始就已经走上这条路了。”
“额……其实我一开始也不记得自己是个细作。”
言下之意，他和陈小睡在一起冒险的时候并没有伪装。
陈小睡笑道：“我并不介意那些，你能记起自己是谁，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我反而要说声恭喜才是。”
苏折内心一软，竟在感动之余多了几分酸楚。
“情势已然如此，你竟还认我是个朋友？”
“情势虽已变化，但我并未看错过你。”
陈小睡话锋一转。
“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你是改变一切的关键，这一点在画轴山上已经得到证实，在将来还会再度证实。”
一提到画轴山上，苏折忽急道：“我在画轴山上用了‘醒灯’，行幽回去以后，可有重重惩罚于你？”
“他对我的惩罚也只是小惩。”陈小睡淡淡道，“他还有用得着我的时候，不会要了我的命，至多叫我难受些罢了。”
即便对方说得如此淡漠，苏折还是多了一分心愧与不忍。
“我虽对得起良心与原则，可在许多事上，我瞒了你们。”
“慕容前些日子过来把我骂了一顿，又警告了我，我反倒还舒爽一些，你如今过来，不骂也不叱，我反倒难受。”
陈小睡笑了笑，道：“不必难受，我过来，本来就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
苏折眉头一跳：“……最后一面？”
第167章 梦中有你
陈小睡目光微微一沉：“我此次能以本体溜出来，已是趁着魔尊闭关的时刻，但我有种预感……一旦等他出关，事情将大大不同了。”
“行幽他……也闭关了？”
陈小睡点点头，又因此事敏感，不能再多说太多，只与苏折在林中慢慢散了一会儿步，而苏折品着陈小睡只言片语中的重要信息，一边因这难得还在的友情而伤感，一边又念着那一位始终未曾现身的人。
难怪他不来了。
可他真的就不愿出现了么？
陈小睡却分析道：“他对你的反应很不寻常，不似是失望痛恨，倒似是想竭力消除你在魔门的存在感。”
苏折眉心微微一动：“什么意思？”
陈小睡道：“我也不明白，但魔尊做事必有其深刻用意，他在与你分别之前，有没有做什么特殊之事？”
苏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刚想说点什么。
陈小睡却笑着扬了扬手：“你不必说清楚是什么，我不需要知道具体是什么，只需要知道做了还是没做。”
“今日一别，以后相见或就极难了，还要劳烦你帮我存着这灯芯，实在是烦劳了。”
不知为何，他从陈小睡的话语中嗅出了一股极为浓烈的诀别与悲伤，可是又说不清这来由是什么，只是等到对方说完，才情不自禁，上去抱了一抱。
拥抱过后，正式分离，林中再度只留下了苏折一个人。
算算行程，妖官里面的慕容偶和陈小睡都来过了，下一个来探访的不会是孟光摇吧？
他一向最惧魔尊惩罚，又最不懂得掩饰撒谎，若是过来，只怕会惹上无尽的麻烦。
苏折正想着这一层，结果在几天后的树林子里，果然瞧见了一个无头的身影在徘徊。
片刻之后，那无头的身体又从地上捡了个头，像戴帽子似的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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