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他是个英雄。
是一个惯于被仙门污蔑、一个时常被世人误解、被鄙薄多年、受辜负颇多的英雄。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是不改这看法?
行幽不由发出苦笑一声,话语中明明极力克制,却是难掩多年苍凉,又难免心热眼酸。
“你啊你……”
这样的你,叫我怎能不拼尽一切,去深爱?
第96章 梦里梦外的他
情酣意浓之时,行幽的眼中亦是星光熠熠,仿佛整片天空的星子此刻都聚在了他的眸间、眼底,星光在其中流淌汇聚之际,蓬勃的也有爱意与柔和。
他终于放松了下来,只往苏折的床上随意一躺,伸手便牵了他的腕子,笑道:“这梦里的床躺着就是软和、舒服,不如你也来本尊身边躺一躺?”
这若真躺下了,今晚还能起得来么?
苏折笑了一笑,轻轻地安抚了他那只不安分的手,道:“我倒是想,但明日还是早起,梦中可不宜过度劳累精神啊。”
行幽好似想到什么,神情说淡就淡,问道:“是啊,你明日早起,还得去应付那个小星仙的质问,对吧?”
苏折只觉头皮一紧,像是有只爪子在挠他的后脑勺似的,便靠近几分,坐着,但不躺,只道:“我若能把紫晏稳住,叫他同情我、信任我,为我遮掩,那么他就只会成为我潜伏的助力,而不是阻碍……”
行幽狐疑道:“当真只是稳住?不会更近一步?”
他眼中危机感大盛,警惕心高起,分明是觉得这位星仙与苏折的关系确实有些不同寻常,隐隐有。
苏折只是避开锋芒,温和笑道:“我若与紫晏相处太久,徐云麒也会不满,所以必是点到为止,不会再近一步。”
他像是给出某种承诺,欲以一番柔情似水去浇灭行幽心中的疑与惊,而对方盯凝了他半晌,心中似有某种窜动的野火在一点点无声息地隐没,他的五指也在床褥间揉动了几分,揉出的褶皱与他眉间的褶皱几乎挤成了一个模样。
忽的,行幽出声道。
“他不能再出现在这儿。”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板正,不容丝毫拒绝与柔情。
声响是如此严厉,苏折却松了一口气,知晓对方是被说动了、心软了,这也算是给了紫晏几分生机,他便只点头道:“我绝不会再让他往此处停留,若他闯进来,我必定立刻把他赶出去。”
行幽冷笑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下次见他在此,可不会叫他这么轻易逃了。”
苏折笑道:“我知道,你这次已算是留手了。”
行幽又道:“在梦外,你可以与他分析画轴山的种种,骗取他的信任,叫他为你做事,但绝不能叫他知晓我让你做什么,更不许透露盗天宗的任何情报。”
苏折点头:“这是自然。”
行幽又道:“最后一点,比前几点加起来都重要。”
“是什么?”
行幽重重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许喜欢上他。”
苏折先是愕然,随即失笑:“这算什么吩咐?”
行幽极为警惕地扫描着他:“你素来心软,他又是个清俊貌美,说话动听的,焉知你不会着了他的道儿?”
“他俊,难道你就不俊?”
行幽心中骚痒,翻了个身:“在你眼里,是他更俊,还是本尊?”
苏折笑容微微一淡:“相貌本就随时可变,比较这个没意义。”
这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避了过去。
行幽便瞪他一眼:“苏折,你不老实。”
苏折却反笑道:“行幽,老实人怎可能做得了细作呢?”
行幽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会儿,似想起这些年来苏折在盗天宗的细作生涯,又想到他在梦中的二十多次算计,忽的绽齿一笑,像是无穷的欣赏、恼恨、爱恋,都聚在了这一瞬间。
真诚与欺诈并存,忠诚与背叛同等,喜欢上这样一位,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最终,他也只是轻轻地攥了攥苏折的手腕,原本的锐气锋芒、尖讽冷刺到了嘴边,也只剩下了一句叹息。
“那就这样吧。”
苏折正松了口气,忽然转念一想,感觉自己似乎是遗漏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对了,我还未与你说我在画轴山的所见所闻呢……徐云麒带我在画室里看的那副画,还有你在传音时说的那些话,那画祖所画之龙……丹希仙人的首级又是被谁撕了去?”
行幽却道:“想换更多情报,你得用情报来换。”
苏折却忍不住凑近了几分,一张脸几乎要贴到行幽的胳膊上去,眼神却经不住疑惑与不满。
“你话都说了一半,为何不干脆说个明白?这样让我凭空猜疑,万一我被人骗了,岂不是你吃亏?”
行幽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某些生物天生就具有广揽天地的神通,你若知道了他们的姓名,即便只是在心中想想,都有可能被他们感应到。”
“心中想到也能被感应到?如此大神通,那得有六阶以上了吧?”
苏折眉间一凛,
“莫非当年撕掉丹希脑袋的,是与画祖十分亲近的某位大人物?”
行幽似乎猜到他此刻在脑海中搜索六阶以上仙阶的生物,只打断道:“不要瞎猜,你的这层‘不老梦’根基受损,已不如从前那般牢不可摧,你即便只在梦中想想,也容易被他感应到。”
苏折只好强行转了口气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行幽盯着他那文气的秀眉,忽的一笑,一抬手,修长的五指欲揉些什么,等伸到了苏折跟前,却叫他有些习惯性地紧张、僵硬,行幽便把手上方向一变,改为了抚上苏折那白净秀气的额头。
本来,他是想好好捏捏对方的腰的。
“你若想知道真相,也得提升提升自己的修为,如今只是四阶末期,得想个法子,从画轴山内偷取些灵材宝料,让你成功升渡过五阶才行。”
行幽的五指在苏折的额头上有节奏地跳着轻快的舞,动作也不重,倒叫苏折从习惯性地紧张慢慢过渡到了松弛,接着躺了下来。
可是软着软着,他几乎在梦里,在行幽的指尖舞下放松了下来,睡了过去。
这在从前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从前的他在行幽身边根本就不可能松弛得下来。
而模模糊糊间,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极为温暖的怀抱。
好像有某个骨架高大、身材健硕的家伙,隔着云与雾,丝与绸,按住了自己的四肢,还一手揽了腰部。
可是朦胧之间,这动作却是极轻微与模糊的,好像只是一些衣料间的碰撞与摩擦,再也没有别的。
苏折放松下来,不知怎的,越睡越沉,越沉越想安心。
但好像还是忘了问些什么。
哦对了,那条龙!行幽的身份!
苏折从梦中骤然惊醒,一眨眼,便见得周围是豪华宿舍的模样,自己睡在软床高枕上,而冯灵犀的呼噜声和叶清敏小心起床的响声已在耳边,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摸了摸额头,只觉得那边温柔的指尖跳动还在,额头的温度似乎还有所残留,那个人却只能在梦中相会了。
几个时辰前。
紫晏的梦中。
“你这是……动了凡心么?”
紫晏忽然感到自己完全听不懂这话。
他呆立原地,僵如枯木,死一般地看向白源。
这句话的每个字,拆开来他都解其意,可合在一起就成了一种情爱的天书,他在里面寻不出半点明白样子。
“老师……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他终于开口,却是忘了场合和身份,不由自主地厉起声来。
“我救他是为了还恩清义,怎的牵扯上了什么凡心不凡心?”
白源只是目光柔和地看了看他,道:“仅是为了恩情?你当真没有半分……动别的心思?”
紫晏毫不犹豫道:“自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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