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打开,里面果真是新鲜的户籍、路引,还有参加弟子选拔的名帖。
可除了这些,还有一张空白无字的书卷,翻来甚是轻盈,好似全无重量,摸着纸张细腻,犹如皮质所生,书卷旁还有一个精雕细刻的黄龙玉的小印章,另附一些印制用的软红泥。
苏折忍不住揉了怀里的猫猫魔尊,指着书卷印章和红泥:“这些是?”
他在出了盗天宗地界之后才能接触到这些,反而说明这些东西是早早就埋在山洞里的,可能这个潜伏计划很久之前就有了,只是阴错阳差下,才轮到了他。
那野猫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这则书卷里有一页的纸,是本尊身上的皮……”
这个惊悚的事实让苏折陡然直起了背,皱起了眉。
“你把你身上的皮撕下来了一块儿,藏在这书卷里?”
野猫继续道:“而这红泥,又滴了几滴本尊身上的血。”
苏折悚然道:“你该不会想说着印章也是你的骨头做的吧?”
野猫笑道:“本尊才没有光光那般愚蠢,印章就是个普通的小印章,看不出什么的。”
苏折这才松了口气:“拿这些有何用?”
野猫居然道:“你到了画轴山之后,拿着这些信物,去找一个人,他会照应你、保护你,让你在画轴山少些麻烦与忧虑。”
苏折忽的意识到了一个尖锐的事实。
“你居然……居然早就在画轴山安插了一个卧底!?”
野猫在他怀里龇牙了一丝儿,不满地挣扎几分,跳脱了出来,冲着他弓身一恼道:“你在胡想什么?那是本尊在画轴山少有的可以相信的人,我让他照顾你……那是动用了本尊几千年都未曾动用的人情关系!”
人情关系?几千年?
那看来不是卧底,而是在画轴山的一个朋友?
可是行幽?
他堂堂一个魔尊,与仙门势不两立的魔头,能在仙门有朋友!?
苏折目光幽深地看向野猫:“所以,你果然与画轴山有莫大渊源……”
甚至说,根本就是出自画轴山一脉?
可如果魔尊是出自画轴山,画轴山在平日对待魔门又怎么会是一副冷漠而懒地搭理的现象?那必然得当做重点的背叛,重点地针对与唾骂啊。
野猫发出喵里喵气儿的凉笑:“渊源不渊源的,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说罢,它也不管苏折的表情,依旧跳了上去,在苏折的肩背上亭亭而立,身姿倒是傲慢与骄狂的,可苏折也不理会他,只是带上了身份资料与那书卷等信物,继续往画轴山方向行去。
之所以要走,要以人身行步,就是为了在一路上留下痕迹。
这样万一选中以后,画轴山要查起他的身份背景,总不能什么痕迹都查不到吧?
至于在苏折出发之前的背景痕迹,行幽都已经早早地安排好了。
这个假身份叫林宿,木秀于林的林,宿命难解的宿。
他是南方的清虚州人士,家乡处于盗天宗与仙门的交界地,从小家贫,无甚积蓄,但为人良善谦重、诚恳亲实、也时有仗义执言之举,颇得乡里乡外的好感。
他也曾考过试,但接连落第,也曾做过生意,但都亏了本,他手上一副丹青画艺不浅,落魄时宁愿流沦于街头贩卖几张字画,也不肯给富家弟子作弊捉刀,算得上是有风骨、有原则。
后来,闻听画轴山有大选,便在本地参与了绘技初试,又过了身份检验,林宿便得了名帖,可以去画轴山参加弟子大选了。
这编得有模有样,让苏折忍不住问道:“这林宿是真有其人,还是魔尊特意伪造的身份?”
野猫吃吃一笑:“当然是真有其人了。”
苏折边走边问:“那真的林宿呢?此刻在何处?”
野猫淡淡道:“死了,在一场天魔的袭击下被吃掉了魂魄,只有肉身还在,本尊觉得或许有用,就把他的肉身给存起来了。”
苏折面目一白,忽的停下。
“所以我现在的这具人身,当真是林宿的?而不是魔尊捏出来的?”
野猫笑道:“不,他这人身虽在,但有许多经脉破损处,都是本尊填上了灵材宝骨后再给你的,所以严格来说,这具身子还是我捏出来的,而且它很适合修仙,尤其是修画仙。”
如果没有天魔袭击的话,林宿原本的轨迹,就是去往画轴山。这样的命数给了苏折,才能不出什么破绽,否则画轴山里的奇人异士们掐指一算,算出这人没有这样的命数,那岂不一切白搭?
苏折莫名地怀了几分伤感,只觉得自己走的这番坎坷崎岖路,好像也是为了原本的林宿而走的,而自己呼的气儿,似乎也带了他那怀才不遇的郁郁劲儿,幸好怀里还有一只爪子不安分的喵魔尊,他便揉着喵魔尊的猫猫头顶,一路走去往了那画轴山。
又走了足足七日光景,一猫一人辛辛苦苦地完全没有动用任何法术的情况下,终于徒步走到了画轴山。
光是山脚下,就见得山下一簇簇的花团锦簇,周边一圈圈的琪草瑶木、远看是一株株带雪飞琼、积花攒绿,高眺是顶峰接霄汉,山顶云雾缭,那青苔又如绿毯碧衣一般覆满了白石崖壁,天然就似一副绿藤所作的瀑布,更别提空中柳絮与梨花满满洒洒,如玉粉白绡一般铺了石头山阶,指引着人一路往上,恍如一步步踏入梦中福地。
与之相比,“云金雾银宫”的黑色大理石群建筑虽然多了几分华贵肃穆,却少了一些自然野趣与诗情画意。
难怪画轴山人人向往,光是山脚就是这般绝胜,再往上又如何?
苏折看得流连忘返,几乎忘记此身此地此任务时,那怀中的猫猫魔尊非常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有什么好看的?一堆破石乱树,本尊下次不用黑色大理石,专用墨玉堆出一座宫来,用黑曜石雕出一些树来,再用黑玛瑙去制出一些花儿,用黑碧玺去装作一群草,再用墨翠去雕刻些飞禽走兽,摆在宫殿里,岂不胜过这些玩意儿十倍!?”
全是各种黑宝石,行幽到底是哪儿学来的这又时髦又暴发户的审美?
苏折无奈道:“好好好,咱们的宫殿当然是最好的了。”
怀中野猫这才舒服地眯起了眼,从怀里跳脱了出来。
“往山上走,画仙就多起来了,你先自己走吧,不必担心我,我会用‘隐环’听着你的声儿,也会用‘隐簪’看着你经历的一切的。”
那不就是现场直播考试么?
苏折笑道:“好,你就等着吧。”
说完,他不舍地摸了一把猫猫魔尊的尾巴,最后感受了一下那细腻的皮毛手感,然后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踏上了石阶。
果然越往上人越多,最后多到了密密匝匝的,一个台阶要站好几个人的地步。这时的人头攒动已经如蚂蚁群聚,人挨着人肩捧着肩,宛如修仙版高考,又似古风版公务员大赛,全国各地各种英才都汇聚一地,就为了考画轴山这个大选!
苏折深吸了口气,无奈地从人群里穿插而过,忽的,貌似是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又仿佛是听到了某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他再走前几步,忽然瞧见一个富家公子,竟对着周围人大声呵斥道。
“我说的全是真的!那盗天宗的‘盗火妖官’苏折,还有‘据风妖官’慕容偶,真的在木偶天魔来临时,在祥山客栈救了我等的性命!”
祥山客栈?
是那个瞪天魔瞪到发愣的那富家公子!?
是被他们救下的那八个人中的一个!?
苏折听得一惊,又见到他指着脖颈间的一根黑色羽毛,正色道:“这就是那只金乌妖官留下的羽毛!我一直挂在脖子上的!”
有人不服,有人嗤笑,有人简直阴阳怪气道:“你挂着个妖怪的羽毛来参与仙门的大选,你羞还是不羞?知不知廉耻啊?”
那富家公子却是义正严词道:“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挂着他的羽毛怎么了?我就要挂!你管得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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