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这就推推搡搡,语气更加粗暴尖利了些。
“你这憨货蠢材是哪家来的?在仙门面前说妖官的好处?”
“这怎么可能是金乌留下来的羽毛?拿来给我瞧瞧!”
“该不会是冒充的吧?我看你是魔宗派来的细作!”
那富家公子争得面红耳赤,一怒之下扯下了羽毛,在众人面前举起。
“我叫冯灵犀,耿州冯家的冯灵犀!你们这群道听途说的混蛋,好好看清楚,这就是昔日从木偶天魔手下救了全城性命的,那金乌妖官的羽毛!”
“你们这群什么也没做的闲人野物,有哪个捉的天魔比得上他?凭什么去指责抵御天魔的妖官!?”
苏折心头一热,登时就拍掌一笑:“说的有意思啊。”
他这忽一发言,所有人的目光忽的就转向了苏折这边,甚至其中还有几个衣衫华丽的人,瞧了苏折的装扮就先撩下了几句不屑的蔑语。
“你这寒酸子是哪门哪路来的?我们这些公子秀士们在这儿议论魔门妖官,哪儿就有你说话的份儿?”
苏折谦然一笑,慢条条地踏上一步,第一次在修仙界留下了人类姓名。
“在下清虚州人士——林宿。”
而这大名一亮,就是卧底仙门,潜伏修仙界,尽情表演的开端了!
第70章 考
“在下清虚州人士——林宿。”
清亮有声的话一落地,就如一片片磨润了的玉石刀子在耳边轻轻一碰,有几个听得眉头一变,有几个表情依然不变的,只是冷声讽气儿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名家子弟,原来就是个寂寂无名之辈,也敢在我们面前猖狂?”
苏折淡淡道:“我虽无名,但也有参选名帖在手,诸位也是?”
这下有几个人失了声儿,却还有几个是格外嚣张的。
“我有名帖,自不惧你。”
“本公子虽无参选名帖,可在这儿的人这么多,我随手买一个便是。”
“就算买不到,先看一场参选的热闹,再看你这穷酸子落选之后灰溜溜地出来,岂不更妙?”
苏折嗤笑一声:“看热闹倒不成,可贿买名帖可是大忌,一旦叫山脚看守的几位画仙得知,你们可要被永久除名了。若是在此与我生事儿,叫嚷开来,我想他们也不会对你们满意。”
几个人语声一窒,正要想出几句狠话来驳回,苏折忽的穿过去,直接越过几个人,把那吵得面红耳赤的冯灵犀冯公子给拉了出来,拉开了距离后,才松开手,却见对方愣愣地瞧着自己。
苏折笑道:“兄台怎么这样看我?”
冯灵犀这才如梦初醒,拱手作揖道:“多谢林兄替我解围,方才这样看你……是因为你这说话的气度神态,丝毫不像个无名乡士,还叫我觉得莫名熟悉与亲切,就一时看得发愣了……”
这楞头楞脑的小子怎么这样敏锐?
才见过苏折那一回,居然就记起了他的习惯神态?
苏折心头一惊,立刻调整了笑容与面肌,力求笑得不像是自己。
“不必说谢,我就是看不惯那几人嚣张跋扈的样子,都是靠着名帖来参选的,谁又强过谁几分?修画仙不看手艺天赋,难道还要看家世富贵不成?”
冯灵犀也笑道:“正是正是!我也这般觉得呢。”
他打量了一番苏折这般文质彬彬的儒雅装扮,笑道:“一看林兄装扮,再闻得兄台身上的书香画卷气儿,就是个常作丹青多用细墨的,是不是?”
苏折牢记人设,笑得忽有些郁郁伤怀:“家中不甚富裕,我也曾卖过些字画,倒叫冯兄见笑了。”
冯灵犀还以为戳中了新朋友的伤心处,立刻安慰道:“卖字画怎么了?没偷没抢清清白白,林兄何必伤怀自苦?倒是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学画儿也没多久,名帖还是求了许久才求来的,倒是我逊于林兄许多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难免有炫富与阴阳之感,可偏偏是这呆愣小哥说来,那就真的是句句诚恳、字字无伪。
苏折再看他今日装扮,遥想第一次在客栈里见面的时候,冯灵犀那一身是肉眼可见的上好如流水般的丝绸缎子,佩的是宝玉珍珠腰带,系的是纯金打造的项圈,随意一看就是华贵无比的富人打扮,可如今为了参选,特意选了一些低调暗沉的衣料,金玉饰物也去了许多,力求多一些对书画氛围的真诚尊重,少一些世俗裹挟的金银俗气,看来是真的用心了。
他再看对方手里攥着的那根黑色羽毛,不知是该笑还是恼,又瞧见对方那清秀姣好的面容,心中忽的一动,干脆挽着冯灵犀的手臂一路往前走,边走边聊,那冯灵犀竟与他越聊越开,谈天说地,说仙道魔,种种观点都不谋而合,竟大有一见如故之感!
他越说越是开心,越讲越是起劲,像是寻到了知音人似的粘着苏折不放,而就在苏折说得也有些口干舌燥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头顶的玉石簪子在发热。
这“隐簪”是已经在直播了吧?
苏折按下一丝笑意,不知动了何等的坏心思,竟然与冯灵犀更加亲密起来,把臂同游、一起上阶。
而千万里之外的一只魔尊,把这亲亲热热的劲儿全一眼看在眼里,几乎脸阴目沉,没有一丝一毫的好颜色在脸上。
他看得气闷、胸闷、头闷,全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是痛快舒畅的,却又偏偏无法发作。
因为说到底,这个人是他派去的。
就连这个细作任务也是他布置的。
难道派了人,下了令,还能去责怪苏折努力演戏的劲儿?
想责怪也责怪不到,他干脆把还在“云金雾银宫”等待的三个妖官召集了起来,聚到了殿内。
“你们几个近日在宫里吵吵嚷嚷,不肯离去,不就是想知道苏折到底被派去执行了什么秘密任务,想让本尊把他给召回来么?”
几个妖官面面相觑,颇有一种“你把话都说完了那我们说些什么”的无奈劲儿,行幽见他们这乖巧的模样,只是恨恨地笑了一声,接着把大袖一挥。
忽然间,空空荡荡的“墨极殿”里就多了一道巨大宽阔、晶莹透彻的玉石屏墙,又忽的多了几张铺了丝绸与软垫的黑木椅子。
慕容偶疑道:“魔尊这是要……”
话音未完全落,那玉石屏墙上忽的投射出了一些清晰的影像。
是以苏折的头顶出发,几乎是三百六十度地去投放四周百态,其中可以隐约看见他正与那冯灵犀一同走在画轴山石阶上的景象。
陈小睡立刻醒悟道:“这……这影像中的人难道是小苏?他怎和这么多人一起?是去参与什么集会么?”
慕容偶却眼尖地瞧出了那景象中的地点,喃喃道:“这个地方是……画轴山?”
孟光摇诧异道:“他怎的变作了别人的样子,还和一个俊俏小哥一起在画轴山上把臂同游?”
行幽听得耳中一刺,冷声道:“这是苏折头顶的簪子投射出的景象,你们不是担心他在任务里吃了苦,受了罪么?不是怀疑我处事不公、贬谪忠良了么?你们看看!看看他现在多么快活自在,他挽着新朋友的手臂就和挽着你们一样!”
孟光摇正看得啧啧称奇,可又忽然想起来要纠正魔尊:“可是,老四也从没挽过我们的手臂啊。”
“那岂不是更猖狂?”行幽的语声越冷越发酸,“明知我在看着他,他还做这些给我看,可见你们平日有多纵容他、多宠溺他,都把他宠得无法无天了!”
我们宠他哪儿有你宠他多……要说纵容还不是你纵出来的……
几个妖官心里大概都这么想,但没一个真敢把这话说出来,就连最不知趣懂事儿的孟光摇也异常默契地保持了安静,只是专注地看着玉屏里的影像,猜测着苏折到底在执行什么样的任务。
那苏折和冯灵犀一同走过了数百石阶,冯灵犀走得已经有些腿脚酸累的时候,苏折还是有许多精神力气,这点倒是与穷苦人的人设相符。接着他们给画轴山的几名守山弟子递过了名帖,便根据指示,要赶赴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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