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老朽来吧。”开门的老者忽出人言,也不多看,默默领着一行人徒步走进门内。
凤曲左右看了两眼,心下一横,跟着走了进去。
这一条路约有百尺左右,并不算远,两侧植株攒簇,最惹眼的便是一棵古槐。
槐上停着三两只黑鸟,老者过时,黑鸟并未惊动,但等凤曲跟上,啼鸣声声,群鸟乍然飞离了枝头。老槐无风自动,凤曲才留意到,槐下一泓小池,池畔一个小童捧书慢走,边走边读,但他脚步过处,也没有雀鸟惊飞。
难怪微茫不许煞气太重的人进入。
无论是两个老者,还是这名小童,凤曲都能看出他们虽然面相淡泊,但多半深藏绝技、不可小看。可他们却能毫不刻意地融入这片山水——仿佛一身兵戈锐意都能敛藏进骨血,半点不会惊扰自然。
随着脚步深入,他们来到主楼之前。
老者抬手推开大门,袍帽适时脱落,云冠岌岌,更显得他仙风道骨。
老者道:“诸位请进。”
方才读书的小童不知何时也近到跟前,帮忙扶住另一扇门,凤曲分神间和他对上眼神,见他眼睛弯成月牙,笑容乖巧而机灵。
接着,进来的就只有小童,老者独自返回门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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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楼的楼层呈环状分布,敞开的中庭由多层共享。
众人踏进门槛,扑面便是一指劲风,凤曲站在首位,刚和小童对上笑脸,强风吹起他的鬓发,最具威胁的杀气却在他眼前静悄悄地化开。
小童翻一页书,笑容垮下:“华少侠,再对新客人出手,贫道可要报给师父了。”
随后,他又看向凤曲:“倾少侠,好本领。”
凤曲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华少侠”才从二楼钻出脑袋,和他一起露面的还有数不清的侠士,一片好奇的眼睛围绕着中庭里的几人,尽管无人开口,凤曲还是仿佛听到了嘈杂的私语。
“玩笑而已咯!新人不会这么计较吧?”华少侠扶着阑干,嬉笑着对凤曲抱拳行一记吊儿郎当的礼节,“有点本事啊,新人,叫什么名字?我先报上,在下华子邈,师从常山剑派。”
在他身边神色各异的,想必就是这个华子邈的同伴。
华子邈端详着凤曲表情,目光落到他背上的剑,嘿地一笑:“呀,你也用剑!我只看出你内力浑厚,不想还这么有缘。要是有机会,你我切磋两招啊,如何?”
凤曲不动声色还他一礼:“在下且去岛倾凤曲。”
华子邈道:“哦哦,且去岛……”
话音一滞,在二三楼骤响的惊呼声中,华子邈猛地转头探出大半身子:“且去岛?!”
三楼又传来一道惊喜的呼喊:“凤曲少侠,你们也拿到‘摇光’的认可了吗?”
凤曲循声看去,正是曹瑜在对他们拼命挥手,面上的喜悦不像作伪。
小童道:“少侠不仅长得好看,功夫厉害,人缘也很不错呢。”
秦鹿早就戴好幕篱,闻言含笑依偎过去,搀住凤曲的胳膊,掐声说:“当然了,我家夫君自是才华横溢、无所不能。”
凤曲:“……”
凤曲挂着笑脸试图推开秦鹿,未遂,还是商吹玉从后伸手过来,把两人强行撕开。
华子邈从二楼翻身跳下,腰间悬剑随他动作摇晃着,一条红缨飘来拂去,就和他的语气一样轻浮。
没等凤曲开口,华子邈像看什么稀奇东西一样迎了过去,口中啧啧:“且去岛啊!那不就是剑祖和小剑仙的门派么?我本来看你长得粉头白面,还以为是三个姑娘养的姘头,没想到阁下很有来历嘛!”
商吹玉冷下脸来,上前半步:“你说话最好放尊重些。”
华子邈傻傻地抬起脑袋,还是二楼再次飞下一个身影,他的同伴同样把华子邈往身后一挡,赔笑道:“抱歉抱歉,子邈是个剑痴,不通人情世故。说话得罪了,但他真的没有恶意,少侠别往心里去。”
同伴也和商吹玉一样,背着弓箭,笑容滴水不漏。
五十弦倾身过去,和他对上眼睛:“哎,同样是adc,这位说话就比主角哥好听多了。主角哥,你也别跟小华计较,你说话比他好不到哪去。”
曹瑜急匆匆从三楼下来,把两人一起往身后拽,又对凤曲赔礼:“他们都是我的同伴,不过先前来不及和凤曲少侠介绍。啊,方才听说凤曲少侠报了姓氏,是姓……”
凤曲答:“我从师姓,姓倾。”
——虽然事实上是从母姓,但倾九洲的背景,也不便对人提起了。
曹瑜面色一怔,和同队的弓箭手交换一记眼色,便突然对凤曲一拜:“原来是倾少侠,失敬失敬!”
且去岛上能跟着姓倾的师父,怎么想,都是传闻中那个刚刚登陆的且去岛首徒了。
小童看了半天的戏,书也翻得哗哗响。
等他们寒暄完毕,二三楼的其他人还在兴致勃勃地旁观,他便出声叫停:“好了,今天‘摇光’大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想来倾少侠一队就是今天唯一的新人了。其实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因为今晚就有一场正式考试,具体事宜,还请移步房间,由贫道专门介绍。”
他们来得算晚的,空房只剩三楼还有。
两人一间房,秦鹿又成了唯一剩下的那个,当然,他是求之不得。
小童先把几人叫到一起,寻了一间房,亲自给他们倒茶。
他看上去也就不到十岁,说话却是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很符合凤曲心中对道派的印象。
见五人都已落座,小童先问:“贫道先认一下脸,倾少侠、商少侠、穆少侠、秦少侠……您是姓五吗?”
五十弦道:“叫我冰蝶雅晶雪之梦女皇陛下也行。”
小童:“……”
小童:“贫道要报给师父听。”
凤曲哭笑不得,急忙拉回话题:“我们来时听胡大人说,考试内容都要到了酒庄才能知晓。不知道长现在能否明示?”
被叫了一声“道长”,小童眼睛锃亮,立刻端袖清嗓两声:“贫道当然可以明示!嗯……首先就从本次考试的规则说起罢。”
“你们可能还不理解,为什么连得知考试内容的初步考核都要惊动‘摇光’大人。事实上,这次考核不仅仅关乎考试,还关乎宣州百姓的安危,我们不得不慎之又慎。
“百里酒庄的客房,主楼侧楼一道计算,顶天了不过一百间。所以我们至多只能接纳两百名侠客。你们已经是倒数的了,再晚些来,除非先前的考生死掉,‘摇光’大人都不会再给出许可了。”
凤曲一愣:“等等等等……您刚才是不是说了‘死掉’这个词?”
小童点头:“就是死掉。包括你们在内,酒庄里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死掉。更具体一点,不如说……现在在观棠县、令仙县这几座靠北的县城里的人们,我们是一起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危险。”
“或许你们过来的路上也听说过这件事。两三个月前,我们几座县城环抱的不正山出了一条蛇妖。你们是不是还当玩笑?但连贫道也亲眼见过那个蛇妖幻化的人形,它的笛声能勾动蛇患,那些野蛇无论长短强弱、无论曾经伤不伤人,听了蛇妖的笛声,就会对路过行人群起攻之。”
“先是一个樵夫被蛇咬伤,后来受伤的居民越来越多,县衙接到报案,便组织了专门的队伍上山打蛇。正是那天,他们共同目睹了那个恐怖的蛇妖,铺天盖地的游蛇织成大网,将他们全数赶尽杀绝。”
众人听得越发沉默,凤曲不自觉握紧了拳。
小童接着说:“就在官府联系上观天楼寻求帮助的时候,他们又发现,被蛇咬了都不是大事。最致命的,是见过蛇妖和蛇灾的人,都莫名害了怪病,卧病在床期间,凡是靠近的亲朋好友,一律未能躲开——那就是蛇妖的报复,它诅咒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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