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从哪里开始?”五十弦紧张不已,唯恐他要从自己和“鸦”的关系开始清算,她急着解释,扯动了刑伤,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龇牙咧嘴地说,“天哪,看在我没动脑子也动了皮肉的份上,先别赶我走好不好?”
穆青娥斜她一眼:“还没说你。”
五十弦呜地长鸣:“早晚要说我的,我就不能先鸣个冤吗?”
凤曲摇头:“不,我是想说我的身世。”
闹腾的二女骤然停下,穆青娥望了过来:“你的身世?”
五十弦匆匆忙忙去找系统:“什么什么?剧情里没说过boss还有背景啊?我看看我看看!”
“我还不是特别确定,但康戟,就是八门行者,他和‘天玑’都认可了我的身份。据说在失忆前,我的名字该是‘应灵毕’。”
“老师的本名也很好听。”商吹玉毫不犹豫地夸赞。
穆青娥想的却比他多:“等等,居然姓‘应’……”
五十弦:“啊!难道你就是皇——?!”
秦鹿一展扇挡住了她的嘴,笑眯眯说:“妹妹,就算族谱没人,这些话也不能乱说的呀。”
五十弦:“……你才没族谱,你全家都没族谱!”
秦鹿:“不该说的话,你又说了一句。”
大虞的皇帝已经换了五代,远房的皇室宗亲也不算罕见,因此大家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姓“应”的问题所在。
凤曲道:“然后,我的生父是‘应淮致’。”
“噢,应淮致!”五十弦点点头,“我来看剧情里有没有这个人,他和秦家商家关系好吗?两个主角好像很少提他,这名字怪陌生的。”
秦鹿啪地合上折扇:“不用看了。”
这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室那些亲戚,这个名字出来的瞬间,他就懂得了凤曲的意思,“那是先帝最宠爱的胞弟,‘襄王’这个封号,天下无人不晓。可惜,襄王数年前有了谋逆之心,被先帝秘密处死。但对外还是宣称行宫走水,意外而逝,只有少数人知道内幕。”
他顿了顿,余光扫一下凤曲的神色:“……如今看来,这个‘内幕’之下,似乎还有‘内幕’。”
余下三人鸦雀无声。
半晌,商吹玉问:“老师要找皇帝报仇吗?”
穆青娥也问:“所谓‘内幕’,该不会是有关子蛊的争执?”
五十弦眨巴眼睛:“啊?”
“我不打算追究父母的过去,师父这么多年不肯说出这些,一定有他的考虑。但是就像青娥说的那样,我的生父确实给我留下了子蛊‘螣蛇’。那东西就在我的体内,虽然我毫无察觉,但所有人都说它在。
“因为它的存在,注定很多危险都会围绕着我。我不知道要如何摆脱,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摆脱。不过目前我很清楚,大部分危险的来源都是朝都的那位,他应该很需要‘螣蛇’,而且很清楚我的身份。”
五十弦低头沉思:“那岂不是要造/反才行?”
秦鹿:“你这张嘴可真是……”
但他抬起了头,笑意一丝未退,反而兴趣盎然地问:“所以,小凤儿有考虑过吗?你是襄王的儿子,当皇帝简直顺理成章。听说龙床还不如群玉台的床榻宽敞,需要本座帮你制一张新的么?”
凤曲:“你这张嘴才更可怕了啊!”
该说不愧是他们吗?
听到自己襄王世子的身份,这几个人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商吹玉还在专注地赞美“应灵毕”这个名字,秦鹿跟五十弦甚至开始了逼宫路线的策划。
只有穆青娥尚算正常,迟疑许久,似乎下定什么决心,斩钉截铁地道:
“——就在这里弃考,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的吵闹停了下来,秦鹿和五十弦微微抬首,凤曲愕然地张开口:“在这里弃考?”
他想过其他几人这么劝他的可能。
商吹玉一向以他的安危为重,秦鹿和五十弦本来也对盟主考试没什么兴致,况且对手变成了皇帝和曲相和,这两个人应该是最想回避的。
但凤曲唯独没想过,会是穆青娥开这个口。
穆青娥绝对是在场众人里最离不得他的。
她的前世今生都以面圣为理想,毕生的追求就是求皇帝为慕家洗去冤屈——尽管现在看来,慕家的覆灭未必和皇权毫无干系。
但抛开他必须对倾五岳的蛊病负责这一点,穆青娥确实是他们当中最重视考试,最渴望“盟主”之位的人。
其余人也都想到了这些,秦鹿的眉梢挑了挑,眼神逐渐玩味。
五十弦左右环顾:“啊,这个……我一个人陪小穆去朝都,倒是也没问题!”
商吹玉则直言不讳:“我们都回去了,你回哪里去?”
“……”
“那种事不用考虑,”凤曲说,“我会继续往朝都走。如果你们有谁想退出的话,集齐三枚信物就能替换队员,我们有四枚了。”
五十弦愣了愣:“四枚?哪来的四枚?我们不是没拿到明城的么?”
“莫饮剑把他的给了我们。”
“诶?这算道歉么?那等风波过去,得请他吃个饭才行啊。不过太贵了也是浪费,吃个路边小摊就够了。”
“……”凤曲垂眼静了一瞬,“嗯,下次一起请客吧。”
穆青娥却连声叫停:“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要你的‘螣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凤曲挠了挠脸:“唔,要么为他所用,要么杀我取蛊?”
“那你还敢去送死?”
“就算我不去,他也会一直派刺客来啦。万一他要‘螣蛇’是想做什么好事呢?总之先和他谈谈比较好……”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不赞同。
穆青娥的表情尤其强硬:“不行,你不能再前进了。”
争吵还未得出一个结果,却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几人同时息声,警惕地看向门外。
“吱呀”门开,一道小小的身影闯了进来,面带惊愧:“我打扰大家了吗?”
是映珠。
凤曲舒缓神色:“没有的事,只是刚好没说话。你的伤没问题吗?怎么这就到处走动了。”
映珠抱着一只剑匣,嘿地一笑,莲步上前,将匣双手奉来:
“是慕容师傅送来的东西,说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凤曲少侠过目!”
凤曲心下有了一个答案,低声谢过,接下了剑匣。
这把剑匣用料不菲,雕花栩栩如生。一只精巧的机括锁漆金嵌珠,华贵非凡。蓦地按开,便从古朴沉着的红木之下透出暗金的光芒。
淬火重生的扶摇剑濯去多年旧伤,雪白金缕的剑鞘焕然一新,剑穗殷红如霞。
凤曲握剑一提,从前的沉重荡然无存,扶摇变得轻而盈巧,出鞘的刹那,剑身犹如悬瀑一般夺人眼目。只是亮相,就泛起砭骨的寒凉,好似平秋霜降,满室生寒。
映珠道:“师傅说,扶摇的用料都是当时最名贵的,即使受损,也不能轻易替换。幸好济师傅生前留下了一批勉强可以充用的材料……”
凤曲微怔:“能和扶摇相提并论的材料?”
秦鹿摇摇扇子,淡道:“慕容麒刚好被削断了半条腿。”
这把轻盈的剑忽然又重逾千钧,他甚至想推还回去,可手却不舍得松开。
这是凤曲第一次看到这样漂亮的扶摇。
此前它经过倾九洲的借用,实在伤痕累累。虽然看得出是把名剑,却很难让人联想到它最初的主人会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儒客。
现在,凤曲却有了那份熟悉。
一位青年近在眼前。
渊渟岳峙,沂水春风。
他没有太锐太烈的杀气,没有过急过勇的匆忙。他如长霞、如行云、如天地间从容自然的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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