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又是一天日暮。
看守端来餐饭和汤药,一切和昨天无异。
“您模仿的身份是‘问灵’,请问您今晚要询问谁的身份?”
凤曲筷子一停,按照秦鹿的吩咐:“云镜生。”
看守确认一遍,宣布:“您选择询问考生云镜生的身份,答案是——信教者。”
啊,不是叛教者,也不是掌教者。
凤曲有些不解秦鹿令他询问云镜生的用意,但拿到信息,便默默记下,等着明天报给秦鹿。
再看向桌上黑糊糊的汤药,看守正紧盯着他,只等钟响,他们就会来回收药碗。
不过此刻,他们会先收拾餐盘,暂且告退。
凤曲等了一会儿,房间只剩他一人时,他才端起药碗,走到盆栽边上,尝试着把药倒进盆栽。
却在他刚刚抖腕的瞬间,有人敲敲房门:“倾少侠,还请不要做出违规行为。”
凤曲:“……我只是没端稳。”
在他房间安了眼睛似的,太邪门了。
只剩秦鹿给出的那个方法:
喝药,但不闭眼。
听上去有些违背常理,但以习武之人的体魄,真想硬撑一段时间不合眼睛,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钟响,凤曲便有意拖延着小口吞咽,力求把清醒的时间延长得更久。看守一直冷眼旁观,耐心地等他喝完了药,方从手中接过:“少侠早些休息。”
“嗯嗯,你们也是。”
看守出去了,凤曲瞪大了眼睛和衣而卧。
要撑一宿肯定不行,但小半个时辰总是有望的。说不定可以听到叛教者的脚步,这样就能推断出他们居住的房间乃至具体是谁。
阿珉嘲笑他异想天开,凤曲都不搭理,苦苦睁着眼睛等待。
房里灭了烛火,黑幽幽的,只有窗外圆月高悬,照亮一片惨白的空地。
凤曲辗转等待着,等得眼眶干涩、欲哭无泪。终于,耳边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动静,有人开了房门,挪步外出,正向他的方向逼近……
那家伙住的房间离他很远。
不只是他,走廊里还响起了更多的脚步,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可惜隔了太远,药物削弱了凤曲的五感,实在听不清音色和内容。
四肢渐渐变得沉重,汤药还在发挥作用。
虽然他没有睡过去,但身体僵硬而迟钝,好像被人封住了穴道,剩下的也只有些许意识而已。
叛教者的脚步又走近了。
凤曲有些不妙的预感,他开始担心自己就是他们今晚的目标。
不要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是内应啊!!
凤曲专心致志听着那伙人的脚步。
全然不曾注意,床边寂白的月光忽地一暗,伴随一阵夜风,月光就被一道黑黢黢的身影截挡。一把银亮的斧子穿入床幔,裂风破影,倏然对准凤曲的面门倾砸而下!
凤曲连一丝呼吸都不曾听见,下意识抽身欲抗,身体却重重坠回床板,发出“咚”地猝响。房间外,叛教者的脚步也随之停了。
那把斧头越迫越近,凤曲躲避不能,终于本能地合上双目。
身体骤轻,感识俱远。
阿珉急促地唤了一声「凤曲」,但连这声呼唤也很快飘散,不剩一点痕迹。
这个看守……是昨天逼退了有栖川野的看守。
是……没有呼吸、没有脚步的看守。
见鬼。
第064章 巧设计
叛教者的刀没有落到凤曲身上。
就像那把惊人的斧子,最终也没有砸上他的脸。
拂晓天明,凤曲在懊悔中转醒,昨晚的惊魂一瞥仍在脑中盘桓不去。但他按时醒来,房间陈设没有变化,这就说明他没有成为叛教者的目标。
会是守灵或者引灵恰好救了他吗?
凤曲心中惴惴,忐忑不安地来到投票的房间。今天他来得最早,连华子邈都还没到,只有他在自己的座位,紧张地等待着昨晚的结果。
第二批抵达的是桑拂和灯玄。
三人互相点首致意,一刃瑕和九万里也随后入内。
他们彼此没什么共同语言。直到秦鹿走进,走廊里传来楚扬灵压抑的哽咽声,还有邱榭低沉的话音,起起伏伏,听不清具体。
凤曲站起来,双手不自觉攥在一起,小声唤他:“阿露。”
秦鹿脚步微顿,目光从他面上扫过:“……早上好。”
看来秦鹿的气还没消。
凤曲嗫嚅片刻,低声解释:“我昨天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多想。”
“嗯。”秦鹿淡淡应下,拂袖落座,“没有多想。”
邱榭便押着楚扬灵进来了。
楚扬灵的脚步拖拖沓沓,眼圈红红,刚进来便环顾周围,哑声问:“你们有没有看到谢昨秋?就是那个瘦瘦的男的——”
她看到凤曲,连忙拉上他的衣摆:“那个坐在你旁边的人,你有没有看到他?他有没有来过?”
凤曲心中一沉,看她这副表现……昨晚叛教者果然还是选择了谢昨秋。所以,谢昨秋也的确不是叛教者,而是想要保护问灵的好人阵营。
见众人都不搭话,楚扬灵也彻底醒悟。
她提袖擦了擦眼睛,抽抽噎噎的,捂着脸沉默一会儿,便拭去所有眼泪,坐回位置上逐渐恢复了冷静。
华子邈出声安慰:“只是一场游戏而已,等游戏结束,他们就会被放出来了。”
楚扬灵轻轻“嗯”了一声,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难得没有迁怒他人,而是安安静静地坐着。那副破碎的表情看得凤曲也心有不忍,想要安慰,又考虑到两人并不熟稔,只得默默不言。
云镜生今天也是和看守前后脚进来。
就如众人猜想的那般,看守第一句便宣布了昨晚的噩耗:
“昨晚顺序第二的谢昨秋少侠遭遇叛教者袭击,正式淘汰。当前场上剩余十名考生,还请各位多多努力,早日驱逐叛教者。”
接着,他将目光投向了凤曲:“今天,就从淘汰者的顺位第一开始发言。倾少侠,请。”
-
凤曲心叫不好。
这简直是大大的不好。
就像秦鹿预测的那样,叛教者的刀必然会落在三个问灵之一。现在死了一个,余下两个就是重大嫌疑者。
虽说自己的确是个内应,四舍五入也真的是个叛教者,但这样莫名其妙失去一个好人,并被诬陷成淘汰好人的恶人……明明很合理,他却很委屈。
更不好的是,他居然是第一个发言。
凤曲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努力压下自己的心虚:“那么,现在就是谢少侠和桑少侠退场了。我昨天说过谢少侠不像叛教者,而且我直觉桑少侠也不是叛教者,现在局势已经很紧张了。所以,今天希望大家都能相信我,我昨晚查了九万里,他就是叛教者。”
此话一出,九万里当即就要拍桌。华子邈眼疾手快把他一按,皮笑肉不笑地讽道:“心虚了?着急了?狐狸尾巴这就藏不住了?”
“呸,相信那家伙,你才是愚不可及!”
两个少年互不相让,数息之内交手几招,难分胜负。看守竟然也不阻止,还是邱榭清一清嗓:“子邈,够了。”
桑拂则冷笑评价:“‘鸦’的门生,总是这么精力充沛。”
凤曲顺着之前的话头继续:
“今天我们就先把九万里投出去吧。昨晚引灵没有救谢少侠,应该是因为救人的机会在第一晚就用了。我知道我应该提出怀疑的人选,但我还是做不到擅自揣测。今天就投九万里,晚上我应该会查桑姑娘或者一刃瑕。或者等会儿有比较奇怪的发言,我也可能转头去查那个人。”
他今天渐渐进入状态了。
秦鹿和他阵营对立,这意味着他们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叛教者胜利,把信教者拔除殆尽,而他俩都有幸留存。
秦鹿说得对,叛教者选择了淘汰谢昨秋,他多半会被叛教者诬陷——或者被叛教者认作“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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