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边也有异常。
不等对视,商吹玉一手掀向后背,手指牵带几根如丝如缕、却利若刀剑的白弦,不掩杀意地朝来人笼去。
五十弦同时拔刀,背身截断对方的逃路,两人前后夹攻,气势汹汹。偷袭之人却是不闪不躲,稳稳停在当中,商吹玉的新弦已经在他脖上切出一道血来,五十弦的眼中映出对方模样:“三师兄?!”
商吹玉长眉一沉,险险收了攻势,但细弦依旧迫着三更雪的喉咙。五十弦则挽了一记刀花,转脸急问:“三师兄,你怎么会——”
三更雪,曲相和的第三个亲传弟子。
比之一刃瑕和五十弦从不掩饰的江湖气,三更雪生得细皮嫩肉、文弱清秀,往此一立,若非穿了一身夜行衣,更像是误入的贵公子。
他的轻功气息也不算好,否则不会这么快就被两人同时察觉。而这显然也在三更雪的意料之中,所以被商吹玉割伤了颈部,他也不慌不忙,还是一张无可挑剔的笑脸:“五师妹,师兄可想死你了。”
“主角哥,松手松手,这是我师兄!”
商吹玉置若罔闻:“报上目的。”
三更雪含笑抬手,想要推开他的琴弦,指腹却又被割了一道。他颇有几分委屈地看一眼五十弦:“师妹,这公子哥不给你面子啊。”
五十弦急得双脚直跳:“他脾气不好,你别惹他!”
“那大师兄脾气也不好,你怎么敢惹大师兄?”
“怎么又扯上大师兄!”
“因为我正要抄这边的近路,去救大师兄和小师弟呢。”
五十弦悚然一惊,问商吹玉:“怎么回事?”
商吹玉这才想起,糟心事堆积如山,他还不曾和五十弦解释过一刃瑕、九万里两人的去向。不过,三更雪来了,大概也不用他解释了。
三更雪果然接过话头:“其实不是大事,就是接了一桩任务,需要我们并入考生的身份。半路经过这里,我想着以你的才智,从瑶城出发,这时候抵达玉城有点早了,拖在宣州有点蠢了,卡在明城恰到好处,就提议大家来明城找你一找。对了,小师弟给你们打过招呼呀,你没看到?”
五十弦听得两眼发黑:“什么招呼?”
还是商吹玉先一步反应过来:“是我们刚进靖和时的那支冷箭?”
“正是正是!我们小师弟准头还不错吧?”
“……”
“这位漂亮公子,表情不要这么难看嘛,摆出一副吃人的样子,我会忍不住再逗你几句的。”
眼见商吹玉是真的要动杀心,五十弦急忙制止:“三师兄,你不要浪费我们时间了。你要真想救大师兄,就帮忙看看这机关是怎么一回事。”
三更雪哼了一声:“几个月不给师兄写信,一见面就使唤人。”
但只是嘴上嘟囔,他的身体已经靠近过去,也不在乎商吹玉的杀意,兀自摸着下巴打量那串白玉珍珠:“笨。这里是坟地,通到偃师家祖传的秘宫,阵法之说无非天时地利,他家的本事还改不了天象,既然地处西方……”
五十弦道:“别废话了,能解就赶紧。”
三更雪的功夫说是三脚猫也不为过,可他那鬼精的脑子又让人望尘莫及,因此在“鸦”中声望颇高,好些后辈哪怕心里不满,也不敢在面上得罪了他。
被五十弦打断了卖弄的机会,三更雪又是叹息:“亏我还想再多给点情报,你不想听就算了。”
“情报不情报的之后再说,我急着进去呢。”
“进去作甚?救那个慕家大小姐吗?”
“我救……”五十弦话音一顿,面色微变,“你说谁?”
三更雪一边拨动珍珠改动阵法,一边头也不抬地重复:“就是慕家大小姐,你从前的主子,慕清安哪。”
五十弦豁然拔出了刀,刀尖在三更雪的脊梁一拄:
“三师兄,这件事义父也知道吗?”
“啊……我猜你不希望别人知道,所以暂时没有和人分享呢。”三更雪转过头来,眨了眨眼,“但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我想说的是,比起被人愚弄和利用,难道你们不觉得砸了别人的棋局,才是最有趣的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珍珠拧成了一个奇异而繁复的结。同时,薄土下横躺的棺椁竟然震动起来,和方才拉扯珍珠带来的异响极其相似。
轰地一声,潮湿的腐臭扑面而来。
棺椁上下分裂,不见尸体,却露出了一个望不见底的坑洞。
“喂,师妹啊。”
三更雪眼珠微红,却不是悲伤,而是异常的兴奋和狂热:“……去激怒那些神机妙算的贵人吧。我们一起,让所有人都失算吧。”
第076章 天枢
看守又准时来到了地牢。
众人面色惨白,心如擂鼓等待着它的宣判。
那些失踪的考生是被杀了?还是顺利逃出了呢?
他们如果逃出去,有没有可能请来救兵,把剩下的人也救出去呢?
沉重的悬念压在心头,时间却匆匆流逝着,看守一如往常地宣布:“今晚有请一刃瑕……”
人们心头猛跳,又听它继续说:“和穆青娥两位考生。”
女牢里的视线便凝在了穆青娥的身上。
她沉着脸不发一言,默默从角落站起。华子邈却比她着急,扯着嗓门问:“真的不能顶替吗?你们欺负一个医师算什么本事?她不会武功的啊,我代她——”
邱榭一手捂住了华子邈的嘴:“你有什么本事,冒这个大。”
却是楚扬灵蹙眉说:“如果真能代,倒不如换我去。”
穆青娥轻轻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看守面上的笑意越发深沉,它打开了地牢,等着二人出来。
一刃瑕的动作比穆青娥更为潇洒,男牢中又窸窸窣窣议论起来。抽到穆青娥,固然是一件残忍的事,但抽到一刃瑕,说不定就要变成考官的悲剧了。
而且一刃瑕出去了,他师弟还在这儿,如果他能再折回来救他师弟……
“少侠——?”
看守含笑的话音未落,脖颈便遽然扭出一个惊人的角度。一双手捧着他的头颅,干脆利落地一折,谁都没有看清一刃瑕的动作,一时间,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
就以这名看守的倒下为信号,九万里腾空纵出,外围的看守也齐齐冲了进来:“何人作乱?!”
师兄弟一人一边,徒手撕开了一道豁口。
其他考生这才如梦初醒,虽然赤手空拳,但他们也不是寻常之辈,立即冲上前去,和人偶厮杀不止。刹那间,打杀声不绝于耳,都打得快意淋漓,很快把看守逼至绝境。
楚扬灵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数竟然这么顺利,拔腿就要跟上前去,却被邱榭抬手一拉,穆青娥也不知何时停在人群和地牢之间,微转过头,对她轻轻“嘘”了一声。
“你们不逃吗?”楚扬灵问,“这是多好的机会!”
然而未等她话说完,前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一个方才还打得威风凛凛的男人,突然被一股怪力高高地举起,他的颈子竟被一条长影悬空吊着,楚扬灵正想制止,“噗”地闷响已然截断了一切嘈杂。
男人被吊着断了气。幻觉似的,好像他的脖子都被生生拽长了一些。
人潮开始后退,可后方的人甚至不曾看清那个未知之敌。
只有轻轻的“嘶”声回荡在空旷的地牢,来自刚才吊死男人的——一条青蛇。
碧眸睥睨着惊慌失色的考生,那条细蛇游动起来,柔韧的身体如同青绫,缓缓摇曳在地牢腥臭的风中。
“是谁?”
唯一没有后退的一刃瑕一夫当关,尽管没有武器,他的气势依旧沉着从容,对那条蛇的威慑也视若无睹。
这时,才从左侧狭长的甬道中传来了脚步,来人一身观天楼的黑袍,用手指敲了敲墙壁,青蛇便倏然钻回她的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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