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饮剑显然被他这副故作大方的做派气得不轻,顾不得撕破脸皮,指着秦鹿的鼻尖就骂:“你、你分明是个男的,还装什么夫妻!”
秦鹿上扬的唇角遽然一收,同样一掌拍在桌上,冷道:“看来你也清楚男女之别、夫妻之义,既然如此,还在坊间造谣生事,败坏凤曲名声。他是当你心思单纯,本座可清楚你这泼赖,分明其心当诛。”
“本少主才没有——”
“你们十步宗什么风评自己最清楚不过,可小凤儿是正道名侠,你日日伙同他游街串巷、招摇做事,敢说没有你父亲的属意?”
“夫人,我绝对没有那样想过!我爹、我爹根本还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啊!”
“那你就回去请示了莫宗主再来‘追爱’吧。吹玉,送客。”
商吹玉提弓挡下莫饮剑还想伸向凤曲的手,面色肃穆:“我早劝过你了。”
凤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头晕,忙道:“你们先别吵啊,小莫他真没什么坏心……”
秦鹿却一手拉住了他。
被他冰凉的体温一刺,凤曲后知后觉地抬起眼来,才发觉一直忠心耿耿随在莫饮剑身后的几个十步宗门人,这会儿竟然对陷入困顿的莫饮剑无动于衷。
正相反,他们更专注于另一边商别意的去向——尽管在秦鹿的授意下,已经派出了两个影卫前去护送。
感受到凤曲的目光,十步宗门人这才上前半步,拉开莫饮剑:“少主,想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先让夫人好好休息,改日再来拜访吧。”
莫饮剑气急败坏地喊:“我也要住这里,掌柜的呢?本少主现在就要订房!”
然而结果可想而知。
商吹玉和秦鹿的落榻之处,只要有机会,必定都是整间包下。
商吹玉以一己之力守在门前,身材并无魁梧,却像极了一尊门神。
面对莫饮剑又羞又怒又急又愤的脸,商吹玉也只铁面无私地道:“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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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客栈二楼角落的厢房传出一丝细微的动静。
影卫之一背着昏睡的商别意从窗户钻了进来,安置榻上。另一个影卫则将手中飞刀一掷,一道紧追而来的身影应声倒下,喉咙上的切口涌出了汩汩的鲜血。
两名影卫相视一眼,将尸体一齐背回厢房安置。
再过须臾,厢房里翻出一道人影,和先前死去的人同样穿着。
他埋头钻进了街头往来的人群,不多时,站回莫饮剑的随从队列。
莫饮剑还在为先前的吃瘪不忿:“一个秦鹿、一个商吹玉,居然敢跟本少主这种态度!真是可恶!!”
手下们争相安抚:“他们是还不知道少主的厉害,又嫉妒少主和夫人感情深厚。不过夫人是偏着少主的,少主赶明儿再去就是了。”
刚回去的随从被另一人匆匆拉走。
两人缩到街边,暂且避开了莫饮剑的视线:“怎么样,他们把‘白虎’藏去哪儿了?”
后者叹着气摇头:“‘天权’果真不是善类,都说他和商别意感情多好,可翻了脸,居然真就把人送到无人过问的草堂去了。”
“这么狠心?那我们今晚就把人带走如何?”
“恐怕不好,那个十方会的阿绫毕竟是个医师,对待病患很是上心。而且他们还有倾凤曲,只怕无论如何都会把商别意找回去。”
“什么?那现在要如何是好?难道把‘白虎’和‘螣蛇’都一齐劫回去吗?”
归队的门人咳嗽两声,掩面道:“……两个人有些困难,但只把‘白虎’带走,倒是易如反掌。”
第099章 谢天朗
气走了莫饮剑和他的手下,秦鹿的表情依然没有转晴。
尤其在凤曲左右环顾,明显在他们和莫饮剑之间表现出犹豫之后——秦鹿手里的折扇一展,往堂中一坐。
坐姿端庄挺拔,出口的话就很阴阳怪气:“还看呢?这是要望穿秋水了?”
凤曲一僵,咳嗽两声,掉头坐回了大堂。商吹玉也随之上前,提起茶壶给凤曲上茶:
“玉城情势有异,我们不得不小心为上。莫饮剑和您的事已经传遍玉城,十步宗不可能一无所知。”
一阵脚步响起,伙计们端着后厨的佳肴鱼贯而出。
不多时,桌上就已摆满了各色菜品,足足十几道菜。最后却端来一碗鱼粥,单独放在秦鹿的跟前。
秦鹿便拿起小匙,也不动筷,只吃鱼粥。
凤曲正想问他是不是身体不适,却听商吹玉开口说:“十步宗已经走了,你该说出你的盘算了吧?”
秦鹿道:“盘算?本座哪有什么盘算。比起那些阴谋诡计,咱们要操心的只有抓紧拿到信物,出了这玉城。”
“看来你是怕了十步宗。”
“怕如何,不怕又如何?”秦鹿慢条斯理地道,“本座要是现在就和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占了便宜的还是老八那个鬼精。”
凤曲猜他说的“老八”,就是以“八门行者”为号的康戟。
但他原以为秦鹿和康戟该是同伙才对,今天听着,怎么又显得针锋相对。
秦鹿前话一顿,落座的阿绫接着问:“说起来,倾少侠的队里现在是莫少主和商公子,要前进的话,还得再找一个人吧?”
话音刚落,桌上两方的氛围就生了变化。
商吹玉为凤曲夹了一筷子菜,道:“我等的一直都只是老师。”
秦鹿笑了一声:“那也得看你能派上什么用场不是?莫非就是在小凤儿半夜睡不好的时候,给他弹一首曲子助眠?”
商吹玉:“我总归还能弹首曲子,不比某人居心叵测。”
秦鹿:“本座都‘叵测’一路了,究竟是本座叵测,还是你太蠢,看不清本座的用意?”
“如你这样两面三刀、故弄玄虚之人,旁人确实难以看清。”
“你只是心虚了,知道自己蠢笨愚钝,武功平平,以为中伤本座就能哄得小凤儿回头?——他总是明白本座真心的。”
凤曲:“……”
抱歉,我也许、大概、可能是不那么明白。
眼见商吹玉又要拔箭,秦鹿话锋一转:“说到底,只要四个人就足够。我们加入不了小凤儿,让小凤儿加入我们不就好了?”
商吹玉拔箭的手一停,面上思考片刻,当真坐了下来。
凤曲莫名打了一个寒颤:“等等,所以你们是打算……赢我吗?”
秦鹿笑吟吟说:“或者小凤儿带上妾身,姐姐就教你赢商吹玉,如何?”
商吹玉:“?”
阿绫打断道:“不可。商公子太过虚弱,景云县药材匮乏,要救他性命,必须再往前送。玉城中心的玄合县,那里既是十步宗坐镇之地,也是玉城物资最丰富的地方。要么你们赢了,带商公子走;要么就让倾少侠和商公子赢。”
她顿了顿,像是警告,阴着脸说:“你们该不会想坐视商公子病逝吧?”
“……”
一个亲生弟弟,一个竹马挚友,两人同时别开了头。
秦鹿叹一声:“‘白虎’暴走,偌大的景云县都要殃及池鱼,就对不住老祖的一番牺牲了。”
商吹玉则问:“老祖既已不在,还要遵循考试的规则吗?”
“老祖是老祖,‘天玑’是‘天玑’。”
秦鹿吃完鱼粥,擦了擦嘴,恢复平时从容不迫的做派。
他紧跟着抬头,意有所指地转向凤曲:“不过,要是你放弃盟主大比的考试,我们就不用理会什么‘天玑’和观天楼,各回各家,倒也不赖。”
凤曲一愣,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建议。
放弃盟主大比,放弃前往朝都。在这迷雾重重的当下看来,似乎是最明智的一个抉择。
前方是一场不屑伪装的“请君入瓮”,即便深入,多半也不会如他所愿,给出他需要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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