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薄辉还说了什么业怀就没有听了。
饲梦的事根本就没在他心里留下影子,他与宿枝能活多久的事他也不看重。
他只看出了一件事:“你怕宿枝放出饲梦?”
薄辉坦承道:“是。”
业怀来了兴趣,坐了起来,好奇地问他:“那你希望我怎么做?”他盯着薄辉的眼睛,眉眼带煞,“杀了宿枝,直接断了他可能放出饲梦的机遇?还是将他困在远山,要他保持着纯良的心思,不让他遭受风雨催打心生恶念,绝对不会放出饲梦?”
薄辉可能是看他表情不对,这时就不说话了。
而业怀带着乖张的笑,亢奋地盯着他的眼睛,终于看懂了他的心思。在那一瞬间,不想要薄辉和潜海如愿的念头冒了出来,他甚至有去想过,要不要反着薄辉的话来做事?
薄辉不懂他,不知道对他而言生死并不是大事,他甚至可以接受自己活不长,也可以接受宿枝比他早死。而他缺情薄凉,宿枝和后世如何他心里是一团雾,他看不清雾中藏着什么,便懒得去睁眼,也根本不想在雾中行走,他活了这么多年,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他要替珠藤和蛇女抱不平,因此潜海是他的死敌。
他不喜欢蛇女的命运始终掌握在薄辉手里,也不喜欢珠藤因薄辉的存在感到为难,就说什么都不喜欢薄辉。
而他情感淡薄,什么都感受的不全,唯有这份不喜欢经过长年累月的积攒,记得很清楚。
是以薄辉要他做什么,他就逆着薄辉,根本不照做。
当年若不是蛇女留了遗言,非要他接受薄辉赠位,他也懒得与薄辉有什么牵扯。
而带着这样的心思,他打散了薄辉在他梦中的烟影,愉悦地笑了。
梦醒之后,他念着薄辉说过的话,有些神经质地耸了一下肩。
在白牛怕他着凉,给他披上衣服时,带着难以言说的恶意,转头看向了白牛。
白牛在越河尊的弟子中不算是强的。
越河尊的弟子中最强的是青藤、蓝蝶。白牛属于医修,和管着防守大阵的阿鱼一样,都是从旁协助师弟师妹的温和灵兽。
以他的本事来看,他可以轻松地杀了除了越河尊以外的所有远山教众。如果白牛死在这里,想来宿枝必然会因为他杀了白牛的事情受挫,如果他想要折断宿枝的傲骨,想要拉宿枝入魔,这似乎是不错的一步。
这也是能把薄辉气得半死的一步。
想到这里,业怀站了起来。
今日的风很大,也许他杀了白牛之后,白牛的血能够飘到远山。远山之中的宿枝还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还会像是一个傻瓜一样,等他给他带酒回去。而这时的宿枝还不知道,他哪里有什么酒给宿枝,他能给宿枝的只有白牛的尸体。
等他带着白牛的尸体回去,宿枝必然会很难过……也许,宿枝太难过了,没准会像他那次在小镇中一样,哭起来。
也许……宿枝难过了,就不会对着他笑了。
当然,不笑就不笑,他也没什么损失!
只是……没准宿枝太难过了,黑发间会生出白发,白发也许会晃得他眼睛发疼……
也许……也许……也许今日的风太大了,根本就不适合出手!
带着莫名其妙的心态,他拽下了白牛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急躁地想着,他不是不敢下手,也不是担心宿枝会难过,他只是觉得今日的天气不是很好,不想动而已!等他明天休息好了,他就把白牛的头砍下来……
而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丢了脸,像是担心天上的薄辉会知道这件事一样,他下不来台一样,只好装出凶巴巴的样子,把衣服甩在了白牛身上,一个人来到船尾,将头挤在一堆货箱的间隙之中,趴在缝隙里,只露出一双放平的脚,不去看一头雾水的白牛,也不去看天上的浮云。
不多时,到了城镇,他二话不说直接从白牛身边离开,自顾自地找起来望日春哪里有卖。
此刻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去哪儿需要跟白牛说。
在他眼中,白牛不过是与他并不相熟的陌生人。
白牛见此叹息一声,念着青藤要买的东西,很快也飞了下去。
等着白牛和业怀都离开了天上的飞舟,奎的身影从船上显现了出来。
托了山魅与周围的气息能够融合的福,偷偷跟上来的奎并没有被发现。因为白牛和邺蛟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跟上来了,他有些得意,伸了个懒腰,飞到下方,想要绕路去上京,将宿枝的家人接来,让宿枝看看自己的家人。
不知为何,越河尊很忌讳宿枝和上京有来往,他不许宿枝与氾河一支来往,也不许宿枝回上京,只把宿枝关在远山。
宿枝离家多年,不想家人是不可能的,虽是没有多说什么,可心里也总念着这件事,就被奎窥探到了心思,记在了心里。
而在与宿枝作对的时候,奎曾经窥探过宿枝的内心,知道宿枝内心最平静的地方就是公主府。
在宿枝的脑海里,总有父亲抱着妹妹和自己坐在台阶上,母亲躲在一侧偷看的影子,他也总是想着自己要回去让她们风光一把的事。
奎知道宿枝重感情,不管是上京的长公主,还是远山,亦或者是他,都是宿枝的家人。
懂得宿枝珍惜家人的心思,没为宿枝做过什么的奎就想着偷偷去上京,把人接过来让宿枝看看,再悄悄把人送回去。
而他也知道自己背叛了客休外出不安全,就在离开远山之前做了好几层防护,以此绝了客休找到自己的可能性。只是他没想到,客休就在业怀去的这座城里。
看到空中的远山船只,客休来了精神,一直盯着远山的船只。因此船一停下,奎一下船,就被城中的客休盯上了。
说来都是命。
他们会遇上完全是意外。
今晨,魔主客休来到上京附近,会见他来自昌留的朋友,正巧看到了奎。
与外人想象的凶恶霸道不同,客休是个外表清秀斯文的男人。奎入城的时候他拿着一串红豆,倚在窗边看着奎,清隽的样子很像是极有才华的文人雅士。
而他的身后坐着已经乔装打扮过的聂泷。
聂泷在饲梦的示意下,为了更好的掌握天下,已经与客休联手了。
奎被盯上的时候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了无心事地走在街头小巷,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望着街道两侧的小摊,心里算计着回去之后还可以给宿枝带点什么。
而山下热闹,他看的时间久了,就觉得好东西可真不少。他心里高兴,脚步轻快地来往于各个小摊,没过多久,身上就背着许多大包小包,里面装的都是他给宿枝买的东西。
而买的东西太多,那些挂在身上的东西会在走起路的时候互相碰撞,看着十分的可笑,引得四周路人都在看他。
他不看重那些人的目光,脸上依旧带着爽朗的笑。而在经过一家糕点铺子的时候,他闻着里面传来的味道,想到了什么,转身进去看了一眼。
出了点心铺子,他有些心疼地捂住荷包,转而又看到了路边的风筝摊,被那色彩艳丽的风筝吸引,买了一个。
因为没看过风筝,他玩得不是很明白,举着风筝左右看了半天,并没有放飞。但他不觉得沮丧,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两只手臂高高举起,不理周围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迎着风跑了过去。
说来也巧,业怀刚刚打听到了酒肆在哪里,转过身就看到了奎迎着风,拿着一个红色风筝跑过去的一幕,也看到了奎身后跟着的影子。
奎没有发现对方,他单纯的笑着,从不吝啬把开心挂在面上。
这副傻乎乎的样子让业怀忍不住皱起眉头。
但业怀看了片刻,又漠然的收回了视线,朝着酒肆继续走去。
好不容易掌握了放风筝的要领,可那风筝还没飞起,奎先听到身后响起了客休的声音,对方问他:“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听到客休的声音,奎身子一震,脸上的笑一点点的收了回去。
大概是怕了,他颤抖着身体,慢慢地回头看向那个只用笑就能吓到他的人。
客休则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个贱东西,我让你去杀宿枝,你却跟着人跑了,还帮着宿枝防我,把魅心给了宿枝,要他不受旁人诱惑坑害,你可真是一条一身反骨的狗,可我很好奇,宿枝是怎么说服你这么帮他的,难不成……他床上功夫好,这才把你迷得五迷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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