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瞧见那侍从脸色不好,道:“我们带来的人里有医修,你应该不会认为青州的大夫比得过我们清原的医修吧?再说,不管是你师父的下落,还是李悬念的事都与你有关,你若这样走了,全然不管清原的处境和难处,那你留不留在清原有何意义,我们又岂能接受你来去如风,不把清原放在心上?”
大长老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还是说……你打算叛出清原?”
这人也是可恶,威胁敲打的话一套接着一套,全然不管傅燕沉来这的原因就是想要解决此事。
傅燕沉受够了他们,脸色越发难看。
他想,叛出就叛出。他本就不想再清原久留。
清原没有人欢迎他留下,他明明没有杀三魂,也准备好了解释的话,可这些人却不管不问,只听了旁人的片面之言,见面就是斥责责打,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只会用充满偏见的目光看着他。他是伤了师父,可他那时是被若清和师父做的事情刺激到,被邺蛟骨占了身体,不是真心取师父的性命。
不过这些话与不与这些人说都没有意义。
他们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的解释,他也懒得再说。
离开吧。
反正他是走是留对于师父来说都不重要。
离开吧。
傅燕沉用余光盯着自己被五长老打伤的腿,只觉得那外翻的皮肉像是在嘲讽他。
嘲讽他多余来此。
而这时血就像不要钱一样,流的到处都是,让他动了其他的念想。只是这个念想出现没有多久,傅燕沉又想到了素音离开那时若清的表情。
对方就像是站在他记忆的深处,在一片充满凄凉的黑幕中,散发着微弱的光,用那双湿润的眼眸看着自己,里面装满了期待与紧张。
“我不是你师父也不是霓姮。”
“我不会留你自己。”
过往给出的承诺重新出现在傅燕沉的耳中,可接下来的却是若清的一句——“我没有见过他。”
记忆里的若清对着那宦官这样说着,轻描淡写的断了他最后的退路。
山洞外的发簪,若清缺失的发簪,杀了三魂的人轻蔑的态度,在此刻重新扎在傅燕沉的心上。
他与自己说离开吧,但转念他又想到了母亲手中的云纹玉,为此咬了咬嘴唇,将侍从交给了一旁走过来的医修,不用那人治疗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大长老的身边,冷酷地说:“我要见掌门。”
大长老点了点头,“正好再把事情的经过说上一遍。”之后大长老担心五长老一同进去会让傅燕沉情绪不稳,特意回头叮嘱师弟,“你去看看千河州的动向。”
五长老知道师兄的意思,嘴巴动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傅燕沉随着大长老进入内室,瞧见了坐在房中的清原掌门。
掌门知道傅燕沉进来,但没有抬眼看他。
傅燕沉想问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无心铺垫,直接提起了家中曾有过的云纹玉,用那双隐藏着期待的眼睛盯着对方。
傅燕沉在问话的时候做好了准备,心说在他的询问下,清原掌门也许会幽幽叹息一声,说起一段与这块玉有关的过往,或者是叹息一声,将隐瞒他的原因缓缓道来,而他做了无数的猜想,从未想过在他的询问下,掌门会以一种平静到诡异的态度,不疾不徐地说:“与你无关。”
他淡漠的拒绝了傅燕沉打听这件事,甚至不给傅燕沉一句解释。一句与你无关,草率轻蔑的切断了傅燕沉与父母之死的关系。
那一刻,强烈的愤怒烧毁了傅燕沉的理智。他怒等着双目,因为愤怒到了极点反而没有大吼大叫,大声指责掌门。
什么叫与你无关?
这件事关系到他的父母,怎么可能成为与他无关的事情!
而他在愤怒到忍不住颤栗时,掌门却说:“杀了你爹娘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告诉不了你这人的来历,而那块玉不在你的手里,就是与你无关的物件,因此这玉的来历与清原的关系,全都与你没什么干系,我不能告诉你。”
“无关?我爹娘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死的,这件事怎么可能与我无关!你又凭什么对他们的儿子隐瞒实情?”
“我凭什么?你爹你娘在接下玉的时候就知道了其中的危险,而接受玉佩是你们先辈给出的承诺,那是你们生来就有的责任,哪怕是清原,我也做好了会为此事覆灭的准备!你爹娘若在,我且会告诉你其中的缘由,而今你爹娘都不在了,凶手也查不到,你又身怀魔性,不在局中,我不可能把我知晓的事全都告知给你,你只当自己与这件事无关,早早抽身,留在清原就可。”
而他这话无异于承认了自己知道傅燕沉的家世,还知道傅燕沉的父母因为玉佩而死,而那些所谓的澶容的收养教导,怕是清原同情他父母,为了给他父母一个安慰,这才留下了他这个身怀魔性,会辱了清原门楣的半入魔的弟子。而他早前在清原惹了那么多的事,掌门却一直没有强硬的要赶他走,怕是也是因为他的父母因为云纹玉而死,不好赶他离去,这才对他在清原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笑他还不知道他在清原的日子是用父母的命换的,还以为掌门看不上他,却不赶他走的原因是师父……
而今,云纹玉不在他手中,他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又是个半入魔道的危险人物,掌门不信他,防着他的理由很充分,却让他无法接受。
一时间,愤恨的情绪彻底点燃了傅燕沉的理智,被了解内情的人告知自己不配知道父母死因的愤慨让他顾不得思考其他,冲动地开口说:“你怕我知道什么,你是怕我知道清原地下压着饲梦,还是怕我知道放出饲梦的钥匙就是云纹玉,还是怕我知道太多去找怀若楼,成了你们清原的洗刷不去的耻辱印记!”
许是没有想到傅燕沉会知道饲梦,掌门脸色骤变,疑惑地打量着傅燕沉,冷冷问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饲梦?”
掌门心神不宁地问:“是澶容告诉你的?”
按理来说,把事情推给澶容对傅燕沉有好处,可盯着掌门的眼睛,傅燕沉却否认了这种说法。他理直气壮地说:“我遇到了怀若楼,这件事是怀若楼告诉我的。”
掌门闻言收起了脸上显露出的情绪,开始眯起那双细长的眼,狐疑地审视着傅燕沉的表情。
“你为何会遇上怀若楼?怀若楼又为何要告诉你这些事还不去伤你?”
说罢,一直稳坐在房中的掌门慢慢站起来,严肃地看向傅燕沉,“怀若楼生性残忍,没有道理与你说这些事……”
“你想说什么?你怀疑我与魔修勾结?我若与魔修勾结,我怎敢告诉你这件事,又怎么过来问你这些破事再被你羞辱不配知晓?”傅燕沉恨声道。
掌门听到这里觉得有些道理,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太放心,为此不肯松口。
他疑心加重便唤傅燕沉过来,对傅燕沉说:“云纹玉的事和怀若楼的事我自有安排,这事不方便与你说,你也不用再问。”他说着说着,开始朝傅燕沉走去,“等事情尘埃落定,我自会告诉你其中缘由,眼下你年轻易怒,跟你说太多也没有用处,你且带上这串手珠,随你大师伯回到清原等我们归来。等我找到澶容,自然会把你交给他,你也不用紧张,我不会害你性命。”
傅燕沉一眼就看出那是封印修为的手珠,想来是他与怀若楼的相遇让掌门意识到了怀若楼可能要收下他,亦或是两人之间有其他交易,导致被爱徒背叛的掌门放心不下,非要他带上手珠等澶容。
其实掌门这时也有些后悔,方才傅燕沉主动找来,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信号,可之后五长老打伤了傅燕沉,他们却不管不问,只说些打压的话,少不得逼出这人的反骨。再加上方才若不是大长老硬留,这人肯定走了的这件事,让掌门越发放心不下。
如果方才傅燕沉走了,他会去哪里?可是要投奔怀若楼?
——掌门只要一想到这里就坐立难安,不敢放傅燕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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