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在悲鸣。面对澶容时卑微听话的过去让他如鲠在喉, 逐渐生出了一个念想——
【好想撕了澶容的脸,让他无法这样看着我。】
傅燕沉面无表情地盯着澶容,脸上的愤怒和暴戾在这个念头出现时散得一干二净。
他冷这一张与澶容表情差不多的脸,看着比之前平静许多,可眼底潜藏的凶意却要比之前更加危险。而他还记得若清夸过澶容很漂亮,比他好看许多,彼时他只当那是句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又觉得那是一句嘲讽,是若清笑他不知自己与澶容背着他走到了一起……
他理解,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若清喜欢漂亮的人没有什么不对。可如果顺着这个念想去理解,如果他把澶容的脸撕了,如果澶容成了一个面容丑陋的怪物,若清是不是……就不喜欢澶容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眼前的迷雾瞬时散去,傅燕沉突然有了一种迷路的人找到出口的畅快感。他的/腹/下/一/紧,战栗的快感伴随着极大的压力让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只是他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不知自己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种疯癫又阴狠的笑。
而他生的美,五官艳丽大气,即便做出这种表情,脸上也没有多少的难看怪异,反而充满了危险的攻击性,美得十分张扬,妖冶得充满了邪气。
笑后傅燕沉也在考虑,如果若清不再喜欢澶容愿意向他低头,他也不是不可以继续陪着对方。
他与自己说,只要这件事过去,他们还可以继续坐在一起,去看一看清原外的山河景象。
如果日后若清的身体真的好不起来,如果若清害怕黄泉路寂寞,他也可以陪对方一同走,就像是之前的数年,也像是过往迁就过对方的那些岁月。
这些都不会改。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他们在一起。
一直、一直都是他们在一起。
为此,撕了澶容的想法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强烈,只是这样的想法出现了没多久,处在/兴/奋下的人忽地被一阵清风吹醒。
那种飘飘欲仙的快意很快离去,在清风拂面的那一刻,傅燕沉打了个寒颤,整个人犹如丢了魂一样,呆呆地伸出手按住了半张脸,表情复杂的想着自己方才都在瞎想什么……
在来这里之前,他脑子里是担心澶容的安危,是想要确认对方有没有因他遭难。来到这里之后,他的脑海中多出了许多不应该存在的恶念。
这样显然不对……
就像想要否认自己方才的想法一样,傅燕沉神情慌张,开始想要找到自己来到这里时的初心。只是慌乱反省刚刚出现,他的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他的声音,也像是若清的声音。
是邺蛟蛊惑他时的惯用伎俩——
“你确定你来这里只是想确认澶容的安危?”
傅燕沉身子一僵。
那声音则不留情面地说:“你、难道不是想看看那人是否平安才找来的吗?”
“以澶容的本事,放眼天下能难为他的人有几个?可那人不一样,你找来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吗?”
“……”
那声音针对他这没有出息的样子,继续嘲讽他:“真是个贱骨头!被人如此对待还能觍着脸继续摇尾巴黏上去。你如今这幅样子真是难看得要命!你怎不想想看到你这副嘴脸,他们都在心里怎么笑你?”
这句话不好听,砸断了傅燕沉仅存的理智和傲骨。可他却没有开口否认什么。
澶容见他表情不对,猜到了他变化的缘由,皱着眉喊了一声:“傅燕沉?”
澶容有意打断他的沉思。
傅燕沉仰起头,目光正巧对着对面的师叔师伯,很快又移开了眼睛。
对面的人在对他指指点点。他有些散漫的想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说点什么,也许他应该在这时告诉澶容他没有反意,也许他应该在这时告诉澶容他很无害,或者他应该告诉澶容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告诉澶容他不是一开始就与掌门他们动手,告诉澶容自己在这里受到的冷遇。
这些念头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可最后成长为挺拔翠竹的却只有一句——
“我若说我不准备回清原了,你要如何?”
过往的岁月如同沙漠里的风暴。
落在地面时看似不起眼的细沙在这一刻转成压死人的巨石。傅燕沉平静地站起来,沾了血的指尖慢慢离开那块自己紧按的砖石,不再以依靠外物带给自己勇气,脸上平静的神色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一种虚假的充满阴郁以及压抑的安静。
这是傅燕沉第一次对着澶容展露敌意。
他想,那声音说得对,他确实是想要来看看澶容是不是平安,但他同样也很想毁了澶容。
或者应该说……他想毁了所有同他争抢若清的人。
只是这份执念让他无视了一件事,那就是看似淡漠的澶容并没有在他回话之前动手,而是一直问他,在等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对于回不到过去的两人而言,那些停顿,那些观察,那些淡然都将成为过去的一粒沙。
毫不起眼的一粒沙。
这是傅燕沉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对澶容展露敌意。
澶容眯起眼,心里清楚这是为了什么。
——若清。
澶容嘴里念着这个名字。
这是他看傅燕沉不顺眼,傅燕沉看他不顺眼的原因。
而澶容不似傅燕沉,他没有傅燕沉那般“天真”,他弄得清自己的心意,也弄得清傅燕沉的心思。
傅燕沉对若清的关心已经超过了好友的界限,只是傅燕沉自己看不出来,或者应该说傅燕沉不愿往那边去想,这才给了他可能性。
如果说傅燕沉在他行动之前就弄清了自己的心意,那他还真不好说如今会发生什么。因此比起被傅燕沉仇视,澶容更在意自己的好时机。
这份庆幸也在他与傅燕沉对视的时候表露了出来。
他眼里藏着庆幸,像是在嘲笑傅燕沉是慢了一步的傻瓜,有些怜悯地看着对方,道:“你必须留在清原。”
这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过于强势的命令让傅燕沉的心里冒起了火。他冷下脸,上挑的眼尾凶恶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就像是露出利齿的野兽。
“这算什么?命令?”
傅燕沉冷笑一声,心里对澶容的那点尊敬彻底被怒气冲散,在澶容的漠视刻薄下,露出了锋利的爪子,可放在身侧的手却没有抬得那么痛快。
他保持着冷静,直到对面的男人歪着头,不以为意地说:“肯定不是商量。”
霎时间,两人的眼神都变了。
……
咔嚓一声过后,青城上方的云层中有紫光闪过,不多时,电闪雷鸣,狂风骤起,顺着窗口看去,巨大的剑阵出现在东侧云层中,密集的剑雨层层叠叠,围成一个外宽内窄的圆形剑阵,对准了下方的小小城镇。
这招是澶容的寒剑阵。城里但凡是叫得出名号的人物都认识澶容的剑阵。
因为突然出现的寒剑阵,城里多出了许多嘈杂的声音。若清虚弱地躺在床上,从刚才开始他的身体就不是很舒服,这会儿更是无故燥热。
长公主见若清不舒服连忙喊人请国师过来,等人去了才知晓国师刚刚去了千河州,现今人已经不在府里。
长公主心急如焚,房间里的宫人见她脸色不好乱作一团。
耳边是快快快以及去找谁的杂乱声响,若清眯着眼睛,冷汗不停地流下,他能听到长公主在说什么,却听不懂她话的意思,像是不能思考的醉酒之人。
宫人屏气凝神,奉命拿出长公主所带的最好的灵药,在喂到若清嘴边时听到了一句——
“松了……”
“什么?”宫人和长公主对视一眼,长公主拿过药碗,附耳过去,疑惑地看向自己虚弱的儿子,却见那孩子双眼无神,不知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一条水龙出现在半空,长公主侧目看向窗外,心气不顺便一把摔了手中的玉碗,大声喊道:“城里到底在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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