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绫没多想,见大家都没事,就想着现在起身去看看聂泷,再跑回中都,没准还能看到阿惹下朝。
可就在意绫转身离去的前一刻,背对着意绫的二姐忽然叫了一句:“阿绫。”
意绫转身。
二姐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她眼眶泛红,一副又哭又笑的别扭表情。
因离得远,意绫也没看清楚,只当二姐舍不得她这么快就走,还想着等过段时间无事就回来陪她。
这时,她尚不知道二姐叫自己是要做什么,因为心急,回话的时候还有些不耐烦。
二姐平复了一下情绪,对她说:“你……还记不记得邺蛟?”
意绫记得,她点了点头:“君主的嫡子嘛!这臭蛟龙,即便看我们不顺眼,也没必要上门欺负我们,等日后阿惹掌权,我一定要他好看!”
二姐听她这么说幽幽地叹了口气。
邺蛟与昌留之间存在一笔烂账。
昌留鲛人是薄辉三子邺鱼的后代,却不是邺鱼正妻的后代。
邺鱼少时俊美风流,由薄辉做主与腾蛇之女定下亲事,生下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就是邺蛟。
按理来说,邺蛟与昌留的鲛人不同,他是薄辉亲认的正统出身的嫡系,地位与昌留鲛人这种邺鱼单认的嫡系不同。
只是在邺蛟出生之后,邺鱼偏宠之前的红颜人族小公主,为了这位公主与正妻离心,两人闹得个不欢而散。后来他们一个扶正了公主,把鲛人定为自己的嫡系,一个带着邺蛟嫁给了当时还在的大妖珠藤,两方对对方都有怨言,加上一正一邪势不两立,自此便不再往来了。
而因母亲改嫁,邺蛟失了本来的身份,从邺鱼嫡子变成了大妖继子,昌留鲛人与邺蛟也因为长辈的缘故不曾来往。但刨除掉这些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他们昌留的鲛人确实是邺蛟的近亲。
要是真的论起辈分,意绫还要管邺蛟叫声叔公。
只是这个叔公性子古怪,估计意绫叫了,他也不会认她。
意绫不懂二姐为何要提起他,因恨他上门找茬,嘴里没说好话。她实在是过于单纯,在骂邺蛟的时候并未想过,这么多年来邺蛟都没理过她们,怎么会在这时打上门来?
而二姐在她如此说的时候却道:“祖辈的纷争与我们无关,现今即便有些不快,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更不要咬着上一代的恩怨不放,毕竟我们与邺蛟到底是近亲,说句打断骨头连着筋也不过分,因此你若在外遇到什么我们管不得的琐事,不妨去找找邺蛟,求求邺蛟看顾一二。而他实力不弱,要不是女君和离后赌气嫁给了珠藤,他记恨君主,在洪莽期时算计了君主,他恐怕是潜海一支备受尊崇的悍将……但现在说那些也没用了,你就记住姐姐的话,还有……”
二姐走了过来,从手中拿出浅蓝色的香囊放在了意绫的手上,严肃地说:“这个东西别告诉别人是我给你的,也谁都不能给,知道了吗?”
意绫点头,接下后低头去看,瞧见浅蓝色的香囊下方有着一个浅蓝色的印记,印记贴着香囊,落在了她的手心,眨眼间就消失在她的手里。
这是二姐的法印,印记里留有二姐留下的神力。
意绫握着香囊,一时不清楚二姐留给她不能告诉别人的东西是指香囊,还是二姐借着香囊留在她掌心的霜花印记……
她因二姐的举动一头雾水,转而去了聂泷的寝宫。
聂泷似乎被邺蛟伤得不轻,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十分难看,瘦得厉害。
意绫的父母在她年幼时就离世了。
聂泷与意绫的大姐骗意绫,说意绫的双亲因为实力不俗,后入云间,两人不辞勤苦,一同养大了意绫,因此在意绫的眼中,聂泷是她另一个亲人。
此刻瞧见聂泷伤得厉害,意绫一下子心疼的红了眼睛。
她恨极了那邺蛟,聂泷却好脾气的安抚着意绫,告诉她没什么事,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然后他话锋一转:“因为邺蛟突然打上门伤了不少人,害的昌留受损严重,眼下没有心力顾及陈已安,只能放你一人在皇城,你需要事事小心。对了,我记得陈已安今日接权吧?”
意绫说了句是,然后聂泷说:“这样不行,氾河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加上邺蛟喜怒不定,我们不能确定他不会去皇城捣乱,我们必须要在陈已安的身边留一手。”
说到这时,他一咬牙,忍着剧痛,取出了自己的鲛珠递给了意绫,一本正经地说,“我的修为虽不如已经离世的长老叶寻,但我的幻境可称族中第一。而鲛人擅长幻术,我又在鲛珠里留下了陈已安的影子,你且带着鲛珠回到皇城,把珠子放在陈已安的寝宫,若是皇宫中有变数出现,鲛珠就会放出幻象迷惑对方,陈已安也能靠着鲛珠挡一下。”
鲛珠是鲛人的力量来源,鲛人靠着鲛珠吸取人世灵气转为自己修行时所用的真气。对于鲛人而言,鲛珠就是自己的修为和法器,若是没了鲛珠,鲛人与普通人无异。
聂泷如此做算是废了自己护着阿惹。
意绫如何能不感动。
她捧着鲛珠,瞧着一脸虚弱的聂泷,心里难受极了。恨到极点时,她忘了方才二姐要她去找邺蛟的叮嘱与聂泷的担忧十分矛盾。
这时聂泷问她:“你方才去见过你姐姐了?”
意绫说是,聂泷又说:“你姐姐前两日就在念叨你,说你离家太久,等你回来一定要给你个教训,也不知这教训给没给你?”说着说着,他虚弱地笑了,“你二姐倒是担心你一人在皇城,怕你心思单纯被人算计,一直嚷嚷着要给你送些防身的东西,可你二姐不知道,氾河一支即便与我们交好,也不是对我们毫无防备,我往年送去的灵丹宝器氾河一支也没用过……不过氾河的安危关系到天下,戒心重一些我也能理解。对了,你二姐给你什么东西了吗?”
意绫顿了顿,想起了二姐之前的叮嘱,又看了看聂泷掏出来的鲛珠,犹豫再三,还是诚实地说:“给了。”
“这孩子。”聂泷摇了摇头,朝意绫伸出手,“给我看看,如果是不出错的东西,你可以带走。”
意绫说了声好,拿出了荷包递了过去,只是望着自己手中留有神秘霜花结印的那只手,不知出于什么心里,她并没有提起。
结印是一种较为复杂的秘术,施术者留下的印记中包含着赠与者的神力,有的是保护,有的是害人。而意绫不觉得二姐会害自己,便咽下了口中的话。
聂泷往荷包里看了一眼,随后把荷包收了起来,对意绫说:“这东西不适合带回皇城,小皇帝身子不好,这东西又是烈性霸性的秘宝,带回去怕是给小皇帝带煞,你还是一个人回去吧。”
意绫有些犹豫,只是因为聂泷向来说一不二,她不敢反抗,就这样离开了昌留。
而与过往不同,她这次离开昌留谁都没来送她。
她迎着海风,不免落寞地回头看了一眼,竟是从昌留的海面上看出了一丝平静。
金色的太阳渐渐没入了那片藏着她亲友的海,带着她难得不舍的情绪,一点点并入黑夜。
即便火急火燎地冲回来,意绫回到皇城的时候天也黑了。
毫无疑问,阿惹亲政的第一天结束了。
意绫拿着聂泷的鲛珠,四处找了一圈,没有在寝宫附近找到阿惹,去问内侍,内侍又掩唇一笑,给她指向了正殿上朝的地方。
她一头雾水地走了过去,却在推开殿门的那一刻看到了周周烛光,以及一个人站在龙椅前的阿惹。
阿惹见她来了,笑的特别开心,他对意绫说:“我、我、我今天就是这样走过来,又是这样坐下的。”他温厚体贴,也知晓意绫与他一样期盼这一天的到来,所以就坐在这里等意绫,要她知道她不在的时候他是怎么走的,怎么说话的,怎么在没有太后的朝堂上/议/政的。
意绫坐在大殿中心,仰起头看着他表演着白日发生的一切,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阿惹见她哭了,十分紧张地从高位上跑了下来,扶起她去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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