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普通的黑西装,腕上系一根蓝色丝绸缎带,与白隼束发的那根似是同款。
戚在野目光定在周泛身上,眼前忽然浮现当年离开贫民窟时的情景,他和小妹在周泛的帮助下,终于逃离黑羊的势力范围,来到码头准备坐船前往上城区。
码头的风拂过戚在野的衣角,传来水手们的歌声。
“今天天气很好
我们即将远航
听说大海里有一条鱼
名字叫玛丽瑞森
嗨嗨,亲爱的玛丽
听说你会唱歌,你会唱什么歌
我会唱,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即将远航……”
小妹很害怕,她从未见过那么大的船、那么宽阔的海;丛容很聒噪,他说宁肯回贫民窟等死,也不要去未知的地方冒险;戚在野很忧愁,风卷着浪拍向岸,碎成雪白的沫,他在风中摇摇欲坠,面对渺茫的未来,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无法再坚强。
可周泛却说:“小羽不要怕,风会驱使着船,带你去到远方。在那里,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你可以变成鹰,穿过浪头,翱翔天际。你也可以成为狼,奔跑在林间,穿梭于灌木。”
他又对丛容说:“在上城区,有用光滑的木板做成的舞台、有如太阳般闪耀的聚光灯,以及无数热爱艺术的观众。在那里,你可以尽情地跳舞,你会拥有掌声和鲜花,以及许许多多赞赏的目光。”
最后他对戚在野说:“在上城区,有人高高在上、傲慢无礼,但也有人包容温和、温柔谦逊,那是一个由各种各样人组成的城市,你很难用一个词去概括它。在那里,你可以做一个坚强的人,却也可以偶尔展现脆弱,因为在那个城市,没人会因为你的弱小而要你的命。你可以肆意地哭泣,宣泄烦恼和痛苦,不必时时紧绷,亦不必时时做出一副强大的样子,我希望你在那里一切都好。”
戚在野一直知道他没死,因为后来周泛有联系过他。至于他是如何在那次夜袭中是脱身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小戚,回神了。”
车上又下来一人,声音熟悉。戚在野看向丛容,眼神询问他怎么也在?丛容缩了缩脖子,他对贺行简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怎么不能在了。”贺行简一眼看穿戚在野的心理活动,“走吧,带我们去看看东边的井,让我们瞧瞧你藏了什么好东西。”
第30章 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
几年前,当戚在野还是一个农场小员工。
“臭死了,掉粪坑都没你这么臭!”
戚在野的脚步停在门口,“那我就不进去了——”
“死脑筋!”丛容一把将人拉进屋,拿着香水对准他一顿狂喷,“你干什么去了?”
“老板让我修井。”戚在野被香水呛到,忙推开他说行了。
“又是他!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他是你什么人。”
“他给我发工资。”
“我意思是,不论你干活卖不卖力,都拿那么一点钱,糊弄糊弄得了。”丛容眼一眯,一下就瞧见了戚在野袖子底下的淤青,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他又打你了?”
“……唔,嗯。”戚在野搓了搓臂膀,“他最近心情不好,好像是去赌了,赔了一大笔钱,现在到处联系买家要卖农场。”
“谁问他了。他打你,你不会还手啊。”
“不是说在上城区不能随便打人吗。”
“那他就能随便打你?”丛容没好气地拧他胳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傻里傻气的弟弟。”
戚在野也不反抗,换上鞋后,一声不吭地跟着进了屋。他把带来的一大袋鲜果蔬菜拎进厨房,然后一样样地往冰箱里摆。丛容去了趟卧室,拿了本小红簿子过来,刚要说话就听戚在野冷不丁地说,“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弟弟,方十里那样的吗?”
丛容一愣,继而冷笑道:“我算是发现了,自从上回生日宴带你见了他,你现在十句里有三句都是他,怎么,看上人家了?”
戚在野蹲在冰箱前,往冷冻柜里塞着鱼,“你没发现他和妈妈长得很像吗?”
“发现了。”丛容靠在一边,不以为意地说:“世上亿亿万万的人,有千千万万长得像怎么了?你眼神这么好,难道就没发现我和他也很像?”
“……发现了,你们站一块倒是比我更像亲兄弟。”
这话猛一听有点酸,丛容笑着点点他的发旋,“平时跟个木头一样,现在倒是会吃醋了。”说着,他把小红簿子递给他,“昨天家长会上发的。老师说她这成绩毕业都难 ,更别说考个好高中了 。 ”
戚在野起身洗手,擦干净后才接过小簿子来看。一列红色映入眼帘,各科成绩不是C就是D,他也是头疼,“小羽说跟不上进度,老师讲太快了。”
“不是老师讲太快,是她基础差,她自学的能跟人家系统学习的比?得给她报个补习班,不然这样下去不行。”
戚在野微微皱起眉,“行,我去了解一下。”
丛容知道他在为钱为难,于是建议道:“找那个周老师啊,你们不很熟吗。”
戚在野立刻拒绝,“周老师帮我们太多了,怎么好再麻烦她,我自己想办法吧。”
“死脑筋。钱是你想想就能来的?过段日子要用钱的地方更多,先不说小妹的补习费,你不一直想给她订做一条义肢么,这就是一笔大钱了。还有,农场卖了以后你何去何从,到时工作都没了,你还想办法呢?你想什么办法?”
戚在野说不出话来了,只捧着小红簿子发呆。
丛容冷哼一声,拿手扇面前的空气,“那井里有粪么这么臭。”说着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让我想起件事。”
戚在野抬起头看他。
“前些天我去找贺先生,他身上也是一样的味,我心里嫌弃,还当是老男人的体味,可面上还是说,贺先生真有男人味!”
戚在野听了脸拉老长,他一向不喜欢丛容与那位贺先生来往,他们的关系说好听点是各取所需,其实就是包养,“我是粪味,贺先生就是男人味。”
丛容拿手指使劲戳他额头,“这酸劲!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拿什么跟贺先生比?”
“管他什么身份,还不是跟我似的沾一身粪。”
“嘿,你这——”丛容噎住,竟一句也反驳不出,只是忽然间,他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是啊……”
他喃喃,“那样身份的人,身上怎么会沾上这种味道。”
几天后,戚在野正在农场耙马草,丛容急急忙忙地找过来,一见到人就扑上去,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表弟,我们要发了!”
*
“就是这。”戚在野把一行人领到农场的东边,指着一口破烂井说。
“怎么封起来了”贺行简拿手指敲了敲井盖。
“前几天农场来了些人搞团建,我怕被发现就给封了。”
贺行简笑了笑,“炵这东西,普通人倒是闻见了发现不了。”
戚在野撬开井盖,“那倒也不是普通人。”
炵——一种稀有的新型能源,可用作燃料,作用于各种大型军事机械。然而炵作为新开发的工业血液,不仅珍贵且稀有,目前全世界可开采且能投入使用的油田也就五、六座,且全是私人产业,故垄断十分严重。
炵最大的一个特点便是味臭,如菜市场里埋在烂菜叶下的死鱼。当年丛容便是凭着这股特殊的味道,敏锐嗅到了生钱的法门。
那年他对戚在野说:“你说贺先生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跟你似的下井挖泥。我当下就起了疑心,能让他忍受这股味道并丝毫不在意沾染上的,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于是我做了点牺牲,终于打听到他最近在和一位大人物做生意。丹戈伯爵,华美洲最大的炵油田主!”他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上个月隔壁市地震,你们这块正好捎带上,这东西估计就是这么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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