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戚宝?”丛容蹲到餐桌边对着孩子问,笑容小心又伤感。
小戚宝趴在爸爸的膝盖上,时不时接受来自上方的苹果汁投喂,点点头说:“对,小戚宝。”
查理提醒小孩说:“小玉,自我介绍要说大名。”
“好吧,我叫戚式玉。”
丛容小心翼翼抬头看戚在野,见对方正和伯爵商量孩子上学的事,不好打断,低头又对戚宝说:“叔叔不知道你在,所以礼物也没买。”他局促地摸了手腕上的表,又翻遍了身上的每一个兜,最终也没找到合适的礼物送出去。
“不用了。”戚在野低下头说,“她什么也不缺。”
小表哥这些年沧桑了许多,眼神也黯淡无光彩,浑身透着在风雨里漂泊的气息。记得在很久之前,他也有过朴素的梦想,并一步步付诸实现,从后台打杂的无名小卒,到台前光鲜亮丽的舞台小王子。他是什么时候变的,戚在野忘了,反正等回过神来时,对方已陷在名利的漩涡中不可自拔。
“不缺归不缺,我的心意归心意。”
小戚宝不知看见了什么,从桌子底下转换阵营,趴到伯爵的腿上,仰着头说:“爹地,这个是我的苹果派。”
“你想吃?”
“嗯!”
“那先去把碗里的饭吃完。”
“我吃不下了。”
伯爵挑眉,“如果你连饭也吃不下,又怎么可能吃得下苹果派?”
小戚宝被这话里的逻辑弄懵了,急急地揪着伯爵的裤子说:“可这是我的呀。”
丛容看着这平常却温馨的一幕,内心泛上酸酸胀胀的感动,“小野,我替你开心。”
戚在野平淡地“嗯”了声。
“我明天就要去其他州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工作机会。”
戚在野长久不说话,只是低头喝汤,一旁的小戚宝还在跟伯爵掰扯苹果派到底是谁的。
“这边的瑜伽馆开不下去了,我实在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噢,还有那个大明星朝云,日常给我使绊子不说,这回还让人砸了我的店。我眼看是在京州混不下去了,只能把店关了。”丛容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见戚在野没什么反应便有些灰心,嘴角泛起苦涩的笑,“那我走了......”他本想跟戚宝打个招呼,但看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实在插不进话,便怏怏起身,转身离开。
“不要再眼高手低了,”戚在野在他身后说道,“踏实一点,总能赚到钱的......一路平安。”
丛容一时哽咽住,不愿转过身去被他看到狼狈,只红着眼眶点点头离开了。
小戚宝最终还是没吃到那块苹果派,似乎永远没有人能战胜伯爵的原则。
饭后是戚在野洗的碗,戚在羽进来后,默默在一边拿干抹布擦碗。
两人昨日因费闻勒的事大吵了一架,今天更是一整天都没说话。
戚在野是在教堂外的街道上发现的费闻勒,当时他身体呈现怪异的扭曲,脸摔得稀烂,周围人惊恐又好奇,还不断有快门声响起。
于是戚在野拨开人群来到他身边,脱下自己的衣服盖了上去,并联系了殡仪馆。
戚在羽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不断催促着哥哥快些离开。
“是你做的吗?”戚在野低低地问。
戚在羽咬了咬牙,“算是。”
当下两人都没再说话,一直到回去的路上才爆发争吵。
“你怪我逼死了他,可你忘了他对我做过什么吗?他把我们害得还不够惨吗?”
“我生气不是因为他。”伯爵先回去了,兄妹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争执声被掩在路边的烟火气中。
“我生气是因为......”戚在野失望地看着妹妹,“小羽,在你眼里哥哥到底算什么?”
戚在羽不明所以,但还是说:“哥哥就是哥哥,是家人,是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戚在野觉得讽刺,“当年你把我身份擅自捅到方家,到底是为我好,还是只为接近方时幸方便展开报复。同理,今天你跟我来,到底是为见见世面,还是只想找寻费闻勒的踪迹。对于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落魄时的顶梁柱?孤独时的依靠?还是说,只是复仇时的一件称手工具。”
戚在羽为他的话感到震惊,立刻失声道:“我没有这么想!”她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真真切切是受伤,戚在野不忍看,扭过了头去。
“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参与进来,你容易心软,我怕你过后会内疚......”戚在羽顿了顿,“对不起,我应该先告诉你的对吗?”
“费闻勒没了公主这个靠山,已是强弩之末,他很快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又何必把自己搅进这趟浑水。”
“这种人我当然要亲手杀了他才痛快!”戚在羽不假思索,愤恨地说。
路边有人在叫卖水果大减价,身边有孩童踏着滑板“刺溜”远去,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更衬托着兄妹俩之间的安静。
戚在野看着她,发觉妹妹这些年变化好大。相貌变得成熟,隐隐透着凌厉,身高更是直逼一米八,无形中给人以压迫感。她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忘记自己缺了条腿,而不甚从床上摔下来,然后茫然盯着自己残肢的小姑娘了。
他苦笑一声,似是恍然大悟,“你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过去,铭记住仇恨;而我无时无刻不想让你融入平常的生活,淡忘掉过去,是我误解了你想要的。所以,你心里有恨、你想报仇,你没有错;我伤心你把我当成复仇工具,生你的气,我也没有错。”
戚在羽想去拉戚在野的袖子,虽然拉着了,但哥哥却也不再看她。她感觉委屈,拉住戚在野不让走,无措又生硬地说:“我想跟你和好。”
戚在野轻轻挣开她的手,平静地说:“我们会和好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等你学会向我坦诚。”
小戚宝跑进厨房,要戚在野帮忙洗个苹果,然后就靠在边上啃。
“昨天在婚礼上,我碰见了以前的同学,他爸今年刚进了上议院,他说他来年也要参加选举。”戚在羽说,“高中的时候,我被几个混混欺负,是他帮了我。我知道他并非善心多到无处可使,他只是想为将来的仕途铺路。我来自下城区,又是残疾人,是一个完美的扶贫救助对象,这样的人,自然格外受他青睐。于是借着这一点,我悄无声息地打入他的交际圈,这之后,在学校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戚在野拿海绵清洗碗碟上的肮污,冲洗干净后交给一边的戚在羽,两人默契地配合着,“你以前从不和我说学校的事,问了也只说很好。”
“我能解决的事,就没必要说出来多一个人担心。后来那帮混混看我愈发不顺眼,动手动脚虽是没有了,但嘴巴还是不干净。我有几个朋友看不过去,就在社团里联合其他人孤立了他们,没想到他们居然声称自己遭到了霸凌。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和他们起了争执,本想受点小伤让你心疼,原谅我私下联系方十里的行为,但当时寝室里闹哄哄的,几个人挤攘着来到阳台,我心烦意乱,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干脆跳了下去。”
“戚宝去找爹地,让他帮你把苹果切成小块。”戚在野支走了小戚宝,又对戚在羽说:“所以许相清说的都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
“然后你就污蔑他出轨。”
“我只是引导了他未婚夫的想法。他不停、不停地质疑我,我简直烦透了,我怕你和周老师知道真相会对我失望。”
“他最近还好吗?”
戚在羽摇摇头,“没怎么见过他,应该挺好的。听周老师说,他去了外地教书。”
戚在野擦干净手要离开厨房,戚在羽叫住他,“我会把我做过的事,一点点地全部告诉你,我会学着对你坦诚的。”
戚在野快速地笑了一下,点点头,“嗯,我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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