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从工厂淘汰后,她就被运往了垃圾场,最后被一只小狗叼回了家。
编号YE3007身上有一条长长的裂缝,是从出生就有的,因此她总是对着自己的身体唉声叹气,“这样脆弱的身体,是成为不了上等商品的!”
“但你可以尝试成为一个舞蹈家。”捡她回来的小狗说。
“别说笑了,这样脆弱的身体是跳不了舞的!”
小狗放弃劝说,转而提议道:“听说远方有个修补匠特别厉害,你去找他试试?”
编号YE3007丧气道:“可是我没有钱。”
小狗说:“可以把你的心脏给他呀,那可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编号YE3007一低头就能从裂缝里看到自己的心脏,除此之外,她的身体里面空空荡荡。犹豫过后,编号YE3007告别了小狗,怀揣着梦想与对未来的期望出发了。
寻找修补匠的路途非常不易。
编号YE3007遇到过河流拦路,她尝试游过去,可不一会儿她的身体就灌满了水,沉到了湖底去,河流将她冲刷到一片浅滩,她晃荡晃荡身体里的水继续前行,接下来的草原与森林之旅,分别有好有坏,她遭到了野兔的袭击、飞鸟的捕食,森林大暴雨以及泥石流,她在几乎要没过她头顶的草丛里奔跑,在潮湿的雨林中勾着藤蔓飞跃前行,几番经历下来,她的身体越来越残破。
“不过一路走来也并非全是坏的经历。”戚在野说,“编号YE3007在湍急的河流中遇到了一条大鱼,是大鱼吐的泡泡将她送上了岸,接着她又在草原上遇到了一支蟋蟀乐团,他们的音乐有安抚力量,鼓励着编号YE3007继续走下去。而在森林里,她遇到了住在树上的溪蟹,它为她剪断了身上缠绕的藤蔓,她还遇到了成群的闪蝶,蓝色的斑纹在不同光线下会呈现多样的变化,尤其在月光下、在翅膀扇动间,一抹抹幽蓝不断变化出紫色与青色,在神秘幽暗的森林里格外美丽,它们是编号YE3007在夜晚的引路者。离开森林后,编号YE3007来到荒漠,此时她身上的裂缝越来越大,一颗心脏几乎暴露在了空气中。”
受氛围所致,小戚宝听得也很认真,尽管听不懂,但她喜欢爸爸声音,每天睡前,爸爸都会和她说很多话,语调时而温柔时而欢快,总能让她有个好梦。
编号YE3007的荒漠之旅凶险万分,她遭到了一条响尾蛇的驱逐,脚步沉甸甸的,她根本跑不动,因为不知从何时起,身体里堆积了又沉又厚的一层淤泥,以及脏乱的杂草和各种不知名的种子,而这些都是从裂缝钻进来的。
后来在逃跑时,她不甚从高岩上滚落,陶瓷做的身体瞬间摔得四分五裂,冒险故事到此结束。
编号YE3007望着天空,无数美好的经历在她脑海中闪回,离修补匠的城市仅一步之遥,可她的心脏却再也送不出去了,她哀叹着,闭上了眼睛。
四季经过又一轮的轮转,时间来到了春天。荒漠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雨季,漫长到它蓄起了湖泊、长出了茵茵绿草。
一株玲兰从碎陶瓷片中发芽,它伸展枝叶,扬起一串幼圆可爱的花苞,小小的花朵绽放后,包起一个像心脏一样的硬块,为其遮风挡雨。
紧接着,又有一株羽叶鸢罗从陶瓷上破芽而出,它枝叶伸得很长,还很有劲,将碎得不成样子的陶瓷片卷在一起,拼凑出了一个少女的人形。
泥沙被雨冲刷进陶瓷的裂缝中,过不久就长出了青苔,它们充当粘合剂,大大稳固了少女的形态。
天晴后,风吹过玲兰花,心上响起一声“叮呤”,编号YE3007醒了。
戚在野带着祝鹤找到了榛蘑群,但故事还没有讲完,他继续说道:“苏醒之后的编号YE3007变得更加不完美,身上缠绕着羽叶鸢罗的藤蔓,身体的缝隙中长着一株玲兰,以及好多不知名杂草,丑陋的青苔更是遍布全身,但她没有郁郁寡欢,因为她发现自己变强健了,她可以踮起脚尖,做出一个完美的旋转,无论是多难的舞蹈动作,都不会让她身体散架。铃兰问她什么时候去找修补匠,毕竟编号YE3007的梦想是成为一件上等商品被摆进橱窗,而这也是当初她被制造出来的最初目的。小鹤,你猜她有没有去找修补匠。”
祝鹤抱着小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没有跟着去一起采蘑菇,他摇头表示不知道。
戚在野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对,她没有去找。因为她想起来了,她既是作为一件商品被制造出来的,也是作为一个舞蹈家诞生的,已经成为舞蹈家的她,就不需要修补匠来修补她天生的残缺了。”
戚在野捧着一堆榛蘑扔进祝鹤脚边的篮子里,注视着他,语气冷淡道:“你听到了吗,她不再需要修补匠了。她已经愈合了伤口,也找到了自我,她不必再用珍贵的心脏去和修补匠做交易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她也不会再把心脏交给任何人了。”
祝鹤的肩膀一下就垮了,脸上表情呆愣楞的,小戚宝咬他卫衣上的抽绳也毫无反应。
戚在野继续残忍地说:“编号YE3007不需要修补匠,而我同样也不再需要你。”
祝鹤浑身一怔,眼里有水光划过。
“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了找回自我的工具。”戚在野不忍看他的眼睛,背过身去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爱过你,但我的的确确羡慕、向往、渴望过你,那时的你太耀眼了,我总忍不住要看着你。抱歉,是我欺骗了你的感情,所以你恨我吧。”
身后的祝鹤过于安静了,戚在野做好了心理建设才回过头去看,没有想象中的委屈不恁,也没有愤怒激动,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肩上披着从树冠里漏下的光,眼神空洞,仿佛被抽离了灵魂。
戚在野指甲掐进蘑菇里,清清嗓子说:“你想走,我随时可以送你回去,想留下,我也无所谓。”
“骗、子。”
谢天谢地,祝鹤终于能说话了,就是语速很慢、很轻。
“对,我是骗子,我确实骗了你。”
祝鹤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沙哑地说:“你、骗、了、你、自、己。”
“什么?”戚在野听不明白。
祝鹤摇摇头,表示不会再说第二遍了。他只是冲动了点,但并不是傻子,同床共枕无数个日夜中,他要是真看不清戚在野的感情,那对方可就真爱错人了。
“不会,把心,交给任何人,是真的,吗?”祝鹤说话仍有点吃力。
戚在野抿抿唇,“嗯。我想,心还是放在自己这里比较安全。”
祝鹤点点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随即又化为苦涩。
戚在野原以为他会被激怒,然后愤而离去,如果要揍自己一顿他也不介意,但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是那么的……平静。
但起码这场谈话是有效的,祝鹤开始慢慢恢复说话的能力,回到小木屋后也不再成日睡觉,基本负责起了小孩的日常生活,愣是抢了保姆的活。他有时也会利用身边有限的条件做一些体能训练,查理看他精神状态还没恢复就如此疲累,就劝他多休息。
“比赛又快开始了,我要以最佳的状态迎战。”
“那总要一步步来。”
祝鹤坚定地摇头,查理看他坚持,便不再劝说。
祝鹤离开的时候是四月末,他走的那天小戚宝哭得很伤心,小孩就是这样,谁陪伴得久就跟谁亲。祝鹤抱着她承诺道:“每一站比赛结束,爸爸都会回来看你,我给你拿金灿灿的奖杯,带你骑轰隆隆的车好不好。”
小戚宝听不懂,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戚在野狠狠心把孩子抱过来,“趁现在快走吧。”
祝鹤没有急着走,目光凝视他,“等我回来,我们去离婚吧。”
戚在野点点头,“你想通就好。”
祝鹤苦笑,“我不是要放手,只是不想让更你恨我,”他看着他们一步步后退,目光从小孩满是泪痕的脸转移至戚在野,尽管万分不舍,但还是挥了手离开。
去年一整年,他消沉得不像话,无数质疑声从四面八方袭来,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挫折,爱情、事业双双陷入谷底,他不断陷入精神内耗,开始质疑自己为什么总将事情搞砸。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很冷,把自己蜷缩起来也无济于事,所以他才来了瑞比斯,他无时无刻不想见戚在野,他十分怀念他身上温暖坚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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