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肉。
刘国强看得好笑又心酸,“廖老板管两顿饭。”
光一天这两顿饭,估计都够顶一个人的工钱了。
这么大气的老板,活该他平安发财。
枣儿娘不信,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似的。
刘国强失笑,“真的。”
枣儿娘瞪圆了眼:“好人啊!”
刘国强笑着点头,“那是。”
他指了指盒饭,重点是里面肥美的鸡腿,又指指枣儿,“咱们送孩子好好上学,学门技术出来,以后天天有鸡腿吃。”
枣儿娘猛地后仰,倒吸凉气。
天天吃鸡腿?
那是人过的日子?!
刘国强笑得前仰后合。
底层打工人没什么消遣娱乐的方式,就是干活间隙吹牛扯淡,展望下虚无缥缈的未来。
他又喝了几口水,抹抹嘴,重重点头,“真的。”
枣儿娘盯着他看了会儿,就信了。
在她心里,国强叔就是顶顶有本事的人。
村里好多人都是他带到大城市来的。
大家挣了钱,盖了房子,日子可美了!
既然国强叔都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了。
枣儿娘抓抓乱糟糟的头发,拍拍正贪婪地翻看画册的枣儿,又指了指外面街上,背着书包的学生们。
她一边比划一边说:“上学!你以后上学!学本事,挣大钱,吃鸡腿儿!”
枣儿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摇头。
她不想去上学。
上学就见不到娘和那些叔叔伯伯了。
枣儿娘急了,急得两条胳膊乱舞,抬手往她屁股上拍了一把。
黑瘦的女人嘴唇抿得紧紧的,又黑又亮的眼底,仿佛烧着一团火。
她张嘴,挤出两个字:
“上学!”
上了学,有出息!
吃鸡腿儿!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能每天吃鸡腿,就是做梦才有的神仙日子。
枣儿被打得一个趔趄。
小姑娘踉跄两步,站稳了。
她摸着屁股,瘪了瘪嘴,有点疼。
有点想哭。
可她不敢哭。
因为枣儿娘好像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上学!”枣儿娘再次重复着,急得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好男人,不挨打!”
挣钱,找个好男人,不用像她似的挨打!
刘国强一直很疼枣儿,可这回,他也没制止枣儿娘。
为啥来大城市?
这里有学上!
有给聋哑孩子的学上!
要想有出息,必须得上学。
孩子不上学,简直不识好歹,该打。
枣儿吸吸鼻子,张了张嘴,红着眼眶点头。
“阿巴~”
上学!
枣儿娘满意了。
她咧开嘴笑起来,又把枣儿搂在怀里使劲揉搓几下,然后娘儿俩又好了,脑袋挨着脑袋,挤在窗边看画本。
真好看!
第114章 枣儿
奶茶店的墙面,两个人刷一遍至少得一天。
正好晚上彻底晾干,第二天早上再刷次一遍。
傍晚放学回家的果果又认识了一个小姐姐。
她拉着余渝,跟枣儿蹲在地上抓石子玩。
这是她新学的游戏。
可没想到,常年跟着大人们辗转于各个工地窝棚的枣儿,对石子仿佛有种天生的掌控力。
她玩起这个游戏来,简直厉害得要命!
果果满脸崇拜:
好厉害呀。
枣儿黑红的脸上沁出兴奋的红光,眼底泛着愉快。
我有朋友啦!
真好!
每结束一次,余渝就用彩色粉笔在地上划一下。
等四次结束,他先点了点这个字,又打开画本,让枣儿看上面的蓝天,最后指了指头顶烈焰滚滚般铺满了火红晚霞的天空,极其缓慢地做着口型:
“t~i~an,天~”
枣儿歪头看着地上的字,再看看画本,最后仰头。
高高的穹窿中,似乎有熊熊火焰燃烧,肆无忌惮地洒向大地,将她整个人都染成晚霞的色彩。
带着暖意的熏风刮过,吹乱了枣儿的碎发。
黑黄的细发在空中拉开一道弧,她眯了眯眼,稚嫩的瞳孔剧烈颤抖起来。
她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震撼。
这种感情如此陌生,又是如此强烈,像春日河里的冰裂,积攒了一冬的冻水,呼啸着冲破封锁,裹挟着巨大的冰坨奔向远方。
于是她知道了,那个字是天,高高的,美丽的天。
枣儿干涸的内心突然充斥了许多情感,像那些水彩笔的颜色都混在一起。
她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巴,喉管和唇舌笨拙地抖动。
“啊~”
她说不出来。
有点着急。
余渝拍拍她,示意她不要着急。
他拉着枣儿的手,按在自己喉咙的位置,让她感受自己说话时声带的颤动。
“天~”
枣儿死死盯着他的嘴巴、舌头,感觉到指尖传来的颤动,浑身战栗。
这是声音的形状。
她再一次张开嘴,努力调动舌头。
“d~i~a~”
不远处正收拾东西的枣儿娘像被闪电击中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
几秒钟过后,她猛地扭过头来,看着女儿正在浑身用力,跟着那个好看的小伙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d~i~a~”
“天~”
“d~i~a~”
“天~”
“d~i~an~”
“天~”
刘国强也傻了,还沾着白灰的铲子砸到脚面都不知道。
说话了?
哑巴说话了?!
为什么?
自从医生检查出来先天性聋哑后,所有人都默认了枣儿不可能说话,也就没人教过她。
可现在,枣儿说话了?
余渝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着,忘了究竟说了多少遍。
他看到了这个小姑娘眼底的渴望,好像有稚嫩的种子在她眼底发芽,抽根、破土,疯狂蔓延,叫他心尖儿直颤。
“天~”
枣儿累出一头汗,脸涨得通红发紫,青筋在薄薄的头皮下跳动。
她攥着拳头,用力摆动已经发麻的口舌:
“t~i~an~”
严格说来,发音并不算标准。
但只要仔细听,就能听懂。
余渝的眼眶突然湿了。
他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很棒。”
枣儿的眼睛亮了。
“t~i~an~”
“t~i~an~”
“t~i~an~”
“t~i~an~”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雀跃,仿佛一只沙哑的鸟儿拼命嘶叫,恨不得从喉咙里呕出血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回音。
黑瘦的小姑娘突然站起来,跑向门口。
她气喘吁吁地指着外面,看着色彩越发浓烈的天空,胸膛剧烈起伏。
“t~i~an~”
她又指着地上的字,眼泪吧嗒落下来,在地上晕开好大一个水圈。
“t~i~an~”
枣儿娘跑过去,搂着她,哇哇大哭。
刘国强两只手胡乱摆着,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老大一个男人红了眼眶。
他没什么好回报的,只好拼命朝余渝鞠躬。
“谢谢您……”
余渝吸吸鼻子,摆摆手,“带孩子玩而已,没什么。”
顿了顿,他又道:“枣儿很有天分,等植入人工耳蜗,能听见一点外面的声音后,说得会更好的。”
对聋哑人而言,听不见是最大的困扰。
一般来说,单纯的哑,常见。
但单纯的聋,少有。
只要一个人很小就听不见,那么大概率也不会讲话。
因为学说话本来就是模仿的过程,而他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不知道真正的声音是怎么样的,自然也就不会模仿。
看着那边抱头痛哭的娘儿俩,果果突然也瘪瘪嘴,哇一声哭起来。
上一篇:社畜每天都在被迫营业
下一篇:临危受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