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们扭打作一团,我连忙挖了两捧沙将黑管埋起来。忽闻身旁一声惨叫,原是方才抢我那人已被一拳打裂了颅骨,脑浆从裂缝中淌出来。
我心下一惊,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我只好道:“大爷——”
那人蹲下身,揪着我的衣领道:“你看清楚,老子是谁!”
我轻轻用双手包住他的拳头,小心地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而后服帖地将头伏到他的膝上,低声道:“是来救我的大爷。”
“哼!”那人不满地从鼻孔里喷出气来。我暗自努努嘴,讨好地仰起脸望着他,乖巧道:“大爷疼我,我一人在这荒郊野岭的,我好怕。”
那人的眉头这才一松,伸手在我面颊上捏了一把,笑道:“再喊一声来给爷听听?”
“大爷疼我。”我一边呢喃,一边往他怀里钻。手指摸到他腰腹柔软处,随即要从袖中拔出刀。谁知他急不可耐地将我推倒在地,我连忙又抱住他的脖子,“大爷,我怕,这里沙子硌人呢。”
“喔?那你说如何是好?”他不耐烦地问。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地,撒娇道:“大爷带我去屋里点了灯,我就不怕了。”
那人抬眼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大营,思索片刻道:“不成,那里头臭男人多得是,你这小妖精哪里还顾得上老子?”
我忙道:“大爷悄悄带我进屋,门一关,管谁在外头都先紧着大爷吃头一口。大爷,求大爷疼我。”
一筐子甜言蜜语灌下去,那人醉得双眼迷离,抱我便快步往军营里钻。我飞快地扫过军帐,还未来得及看清便被他抱进了一顶军帐里。
“大爷点灯。”我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嗓子捏得甜甜蜜蜜。
他急不可待地压上来,“有什么好点的,点个屁!”
“真的不点了?”我的手贴着他的胸口下滑,到那柔软的腹部。他身子一颤,胡乱道:“不点了,不点了!”
“好嘞。”我嘴上应着,将短刀一把捅进了肉里。他惨叫一声,我便用力旋起了刀柄,滑腻腻的肉直向外流。血腥气呛得我干呕两下,拔出刀便往他的喉管上戳。
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他便没了声息。
我摸索着点起灯,飞快扒下一旁的盔甲套在身上,将血迹擦净后便装模作样地出了军帐。
这么多顶帐篷,谁知道伽萨被关在何处?
我避着人在军营里蹑手蹑脚地走,不时掀开几座帐篷,又被里头真正抱着美人的拓骨士兵用酒壶砸出来。
找了一炷香的功夫,生是挨了十多次揍。
正当我累得双膝发软时,一个将领模样的男人突然走过来,扔给我一捆东西让送去主帅的军帐里。
我心虚地接过,转身磨磨蹭蹭地往那处走,心里如打鼓似的。硬着头皮掀开门帘一瞧,幸而里头只有一人,似乎正睡着。
我放轻了脚步进去,正准备放下东西便溜走,看清那人面庞时却僵住了脚步。
“伽萨!”我轻声喊他,又怕引来旁人,只能跪在地上用力地晃他的身子。
伽萨的银发上凝着血,双眸无力地垂着。他勉强醒来,我便将面罩推上去,抱着他道:“伽萨,是我,你看看我,是我!”
他的眼瞳突然缩紧了,干裂的唇动了动,仿佛要唤我的名字。我被这意外之喜击昏了头脑,含着泪水吻住他的唇,双手摸索着去解束住他手脚的绳索。
猛地,他用肩重重地推了我一下。我口中安慰道:“我帮你解开,我带你走,踏霜就在军营外,我们——”
头部骤然的痛击让我眼前一黑,口鼻中都淌出血。我在黑暗中摸索着落下的短刀,忽而喉头一腥,一口血涌出了喉管。
钝痛后知后觉地爬到了心上,我浑身颤抖起来,抱着头伏在了地上。一股向后的力拽掉了头鍪,那人抓紧我的发,阴冷笑道:“让孤看看,这是谁。”
血积在口中,我的喉咙发出了“咕叽咕叽”的声音,却清楚地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姒玉。
成长数年,他早已不是那个跟在伽萨身后喊“大哥”的小少年。他脱去了面具,继承了王位,成为拓骨人名副其实的王。
我突然便明白了为何会有这样一场战争,不光是因为贺加兰因的推波助澜,还有这个新王由于急待立威而必须挑战曾经站在他身前、接受了他无数次仰慕的王者。
“伽萨哥你看,我就说罢。”姒玉道,“你要你在,他就会跟过来。”
他手上用力,我便吃痛地呻吟了一声。双手用力掰开他的手,却反倒被亲昵地握住捏了捏。我恶寒顿生,只能用力眨着双眼以尽快恢复视野。
“他与你并无愁怨。”伽萨喘着粗气,一瞬间便让我知道他受了重伤,“放过他。”
“伽萨哥,我与他没有,但与你却有。他死了,你会伤心欲绝罢?”姒玉阴森森地,用力在我小腿上一踩。
我咬着唇闷哼一声,剧痛之下,眼前却清明了。我望向伽萨,又看向被踢到角落里的那把短刀。我咬牙道:“怎么,你也喜欢话本里那套伤心欲绝的把戏?”
闻言,姒玉突然抓住我的脑袋砸向一旁的桌子。我惨叫一声,血淌满了半边脸。
“伽萨哥,你心疼么?”他嬉笑着去寻伽萨的身影,我奋力从地上爬起身,借着盔甲的重量将他压倒在地上。
姒玉动了怒,抄起一旁的鞭子便勒住了我的脖子,力气大到几乎要将它生生勒断。
我卧在地上,模糊的眼泪淌了满地。而后听一声怒吼,颈上的力道骤然松开。我艰难爬起身,回首看去,姒玉正被伽萨压在身下,一拳一拳抡圆了砸在他身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帐外隐约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伽萨与我同时动作一顿,他飞快地抱起我,冲出了军帐。
姒玉提刀追在后头,随后是泱泱大军。他抱着我,脚步愈发沉重,我拉住他道:“你……你放下我。”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更加用力地将我抱在怀里,“你这么小一个人,我还抱得住。踏霜在何处?”
我撑着模糊的意识,抬手指向远处。那里,白色的庞然巨物正飞奔而来。
“抓住他们!”姒玉扭曲的声音传来,随后紧接着的是一声鹰啸。我视线模糊地望向天空,穿云长啸着自空中飞速坠下,利爪挠在了姒玉的脸上。
正是他们一愣神的工夫,伽萨已经跨上狼背。他将踏霜口中叼着的黑管塞进我怀里,驭狼在暗夜中飞驰。
正当我以为终于顺利脱险时,前方却好似凭空出现似的,被一队拓骨士兵拦住了去路。
后方士兵不断逼近,伽萨抓紧了踏霜背后的白毛,狼便仰天长啸,脚下的步子越发急促。眼见要直直撞上他们的长枪时,踏霜一跃而起,竟从他们的头顶跃过!
我被颠簸得吐尽了口中残血,险些抱不住黑管。后方轰鸣的声响终于响起,踏霜哀嚎一声,鲜血从后腿伤口处淌下来。
它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伽萨抱着我滚出几步,将我牢牢护在怀里。
“我不怕。”我说,“我不怕。他们都说我疯了,我就知道能找到你,我找到你了。”
伽萨抱紧了我,“你很厉害,眠眠。”他的吻落在我的发边,手扶正了我手里的黑管,“用过这个么?”
“看见宴月用过。”我低低地呢喃着。
“试一试,这东西可新奇了。”他轻声道,“你想打谁?”
我无力地挪动着胳膊,笑道:“打最坏的那个。”
随着一声巨响,我们二人被那黑管震得向后翻滚了几步,早不知将火药打去了哪里。
拓骨军队的步子一顿,驻足原地观望片刻,又继续涌过来。我看着那根烂掉的黑管,无奈地闭了闭眼。
望向伽萨时,不自觉笑出了声。
他不再盯着那些人,宠溺地捋了捋我的肩,吻住了我的唇。
鼻尖相碰时,我闻到一股燃烧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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