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伽萨突然放缓了脚步,立在几个小儿身后。他长睫微扫,上下打量着这只大纸鸢,半晌道,“孤要这个。”
我一愣神的工夫,他便已经掏出银子买了下来,在一众小儿无比艳羡的目光中递给了我。
“你还信这个呢?”我将纸鸢接在手里端详,纸鸢在手中翻个面儿,众小儿的眼睛也跟着晃了晃。我瞧着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莫名地想笑,却又不得不端出一副大人的架子来,“那我便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哇——这个哥哥给那个哥哥买了鸳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整个小坡上的孩童仿佛撒了米的小鸡,一转眼都围在了我与伽萨周围。
我有些局促地高举着纸鸢以免戳到地上的一群萝卜头,只听他们七嘴八舌地喊着“哥哥”二字,一时辨不出他们喊的究竟是谁。
“哥哥,你是他什么人啊?”
“哥哥,你的头发为什么变白了?你是仙人吗?”
“哥哥,我是小孩,你能不能给我也买一个?我给你背首诗!”
……
最终,一个孩子王模样的小孩站出来,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停下。他颇有雄风地站在我面前,用与那张洋溢着坚毅神色面孔所不符的童稚嗓音对我道:“哥哥,你把这纸鸢放给我们看看罢!”
霎时一阵风扑面而来,我转头寻找伽萨的身影,只见他抱臂站在小孩堆里冲我笑,“眠眠哥哥,给小的们放只纸鸢看看罢!”
我冲他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方才伸手探了探风向,放长了线拖着纸鸢在地上快跑了好一段路。那红配绿的纸鸢乘风而起,扶摇直上,终于越飞越远直至云层深处。
在几个小儿充满钦佩的目光中,我突然生出个坏心思,故意大声问道:“哥哥厉害么?”
“厉害!”孩童们异口同声地答。
“那……”我看着趋履走近的伽萨,一把拉过他的胳膊,“是我这个哥哥厉害还是那个哥哥厉害?”
“这个哥哥厉害!”几个孩子率先答道。而剩下的几个小儿则很是纠结地支吾了片刻,拉着我的衣角小声道,“可是那个哥哥很有钱……”
刚刚站定的伽萨“扑哧”一声笑出来,直夸他们说得好,一人给了一文钱去买糖吃。其余的孩子见他出手如此“阔绰”,小燕子似的一股脑从我身边转去了他的身侧,此起彼伏的“哥哥厉害,哥哥真好!”声捧得伽萨也同那纸鸢一样高高地往天上飞去了。
我不自觉地撅起嘴,扯着风筝线往一旁无人处走。见状,伽萨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来,从后将我抱进怀里。
“生气啦?”他搂着我的腰,叫我想起画本里抱在人身后的大狼。
我推开他的双手,捏着嗓子细细地阴阳怪气,“哥哥可真有钱啊!”
“眠眠。”伽萨无奈地笑,“总有万贯家财,也抵不过一个矜贵的眠眠。”
“油嘴滑舌!”我撇了撇嘴,故意不理他。伽萨回首看一眼那群蹲在远处观望的孩子们,捏着我的下巴便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我本是仗着闹小性子的工夫耍无赖,他柔软的唇一落下来,仿佛骤然而至的雨浇灭了我心里刚作出来的火气。贪恋地吻了三息,方才假模假样地推开他,皱眉道:“在孩子面前成什么样子?”
“好,好。”伽萨松开我,哄小孩似的道,“给眠眠赔罪!”
我矜持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往竹林中走,紧抿的唇不时微微向上一抬,又恐人发现似的弯下来。伽萨跟在我身后,不知他是否看见了我那管不住的唇角动作,只是一到无人之处便将我揽进怀里,压在了一竿粗壮的竹子上。
“怎么,哥哥这是找个无人的地方整治我么?”我拉了拉线,将其绕到身后以免划伤他的脸和手,嘴上却还是阴阳怪气地捏着调子,故意去勾他的性子,“可是哥哥那么有钱,不会与我计较的罢?”
“若是我打定主意要呢?”伽萨敛眸盯着我,炽热目光下的遮掩是手指在我的衣带上游走。
我捏着线轴,歪头道:“哥哥要我做什么?”
伽萨手指上勾着我的衣带随意挂在了竹枝上,宽大的外袍遮住了我散开的衣衫,他轻轻托住我的腿。
“啪嗒”一声,我手中的线轴落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我抱住了他的脖子。伽萨动作的前一刻,他颔首附在我耳畔,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想要你与我,共赴巫山。”
第108章 吃醋
渊国夏日的天暗得晚,等我从地上捡起那只线轴,纸鸢早已从云中落下来挂在了竹枝上。
竹丛里起了星星点点的流萤,伽萨抱我坐在马上,勒着缰绳生怕马蹄踩着了地上飞舞的小东西,步步行得都小心。他的外袍重新搭在了我肩上,垂下的金饰轻轻拍打着马腹。马抖抖身子,我便在伽萨的怀里晃一晃。
“我听说万明有种风筝巨大无比,每到大风天才能飞上苍穹,行时有声如千军万马过沙场,又像霹雳飞火破云层。”我手里抓着那只纸鸢侧坐在马上,脑袋倚在伽萨肩上,“可惜未曾亲眼见过。”
“哨筝常在打仗时用以震慑敌军、传递军令,就和战鼓一样。”伽萨道,“若是你喜欢,我回去叫人放给你看。”
我一壁听着竹林里草虫嗡鸣声,一壁笑道:“行军之物,怎可用来博我的开心?我随口说的罢了。不过那风筝上缚着那么多竹哨,得多结实啊。”
伽萨不以为然,“莫说几个竹哨,就是缚个人上去也飞得起来。”他凑上来咬我的耳朵,低哑的嗓音贴着颈侧道:“指不定把眠眠放在哨筝上,飞进天宫里当仙子去。”
我抬肘推了他一把,“若是我飞走了,你可心疼么?”
他黏腻地亲了我片刻,才笑起来,“那我去把眠眠追回来,告诉神仙这是我的王后,谁都不许抢他。”
我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从荷包里将那朵花重新按在了发间。它带着微微的涩,在竹林清香里显得格外契合。
过了片刻,伽萨忽然又蹭上来,“为夫发现,眠眠近日真是娇了许多,不愧是娇娇。”他话里带着调侃的意思,又自己确信地点头,“或许眠眠本就是这种性子。”
“怎么?哥哥想嫌我了?”我扬起脸盯着他,作出一副审讯的模样,“那可门儿都没有。”
“小的不敢,眠眠在母国就得当大王!”伽萨哄小孩似的哄我,拽住缰绳令马拐出了竹林。小坡上游戏的孩童都已归家,唯有那老人曾在的地方落下了几根未用尽的竹条。
“那在万明呢?”我又问。
伽萨宠溺地抬手抚过我的面颊,撩起一缕散落的青丝凑到鼻尖轻嗅那花香,片刻方道:“这万明王也给你当,好不好?”
“哥哥大度,万明的百姓倒是未必肯呢。”我将发丝自他指间缓缓抽出来,他借势抓住我的手,递到唇边吻过泛凉的指尖。
“有何不肯,我说当得就当得。这世间唯有配不上眠眠的,万没有眠眠配不上的。”他说着,又皱了皱眉,“虽然余毒清了,眠眠的手还是容易凉。”
我动了动手指,转而与他十指相扣,“正是如此,我还是在万明好好地享清闲——不劳累了。”
伽萨低低地笑,应道:“好,好。往后半生,都让眠眠清闲自在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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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驿馆已是半夜,我和衣躺了片刻,天刚亮便听见外头车轮辗过砖地的声音。
我爬起身,被伽萨一手拉回了床上。他翻了个身,手臂压在我腰上,含糊道:“别管了,指定是你皇叔又想到了什么幺蛾子,迫不及待地往你身上使。”
“想来是宫中有什么事,我去瞧瞧。”我抬他的手臂,却不知他怎么这般有本事,将手牢牢地框在我腰上怎么都挪不开,却又不至于将我压疼了。
伽萨闭着眼,道:“这才几更天就过来了?等到日上三竿再说罢,眠眠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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