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玉章心知,要真正革除连年征战的弊病,让大燕不再失血内耗,让百姓休养生息,光依靠和谈是不够的。毕竟朝中还有尾大不掉的军阀势力,就算西蛮真的同意和平,他们也有本事挑衅蛮人,再启战端。
——总不能指望西蛮被人主动攻打了,还不还手吧?这样一来二去,战争不就又开始了?
因此,与外敌和谈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必须要驯服内耗的根源才行。
他叫来信使,给他一张名单。
“给这些官员送个口信,就说我杜玉章已经得了陛下的任命,全权负责和谈事宜。以往我们议定过方针大略,也可以施展了。”
名单上都是宰相府邸中得力的官员,与杜玉章来往较密。他们认同杜玉章的和平理念,也都表示过,若真得到陛下首肯,他们都愿意跟随杜玉章,为边关和平效力。
杜玉章等了一个时辰,回信陆续送到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大部分官员居然都回绝了他?
——“杜大人,不是下官不愿为国捐躯,实在是老母年迈,家中无人照料……”
——“杜大人,下官才娶了新婚妻子,还未能为家中留后。此去路途艰险,长途跋涉,唯恐有不测……”
——“杜相,并非在下贪生怕死。生死之事为小,可注定徒劳无功的无谓牺牲,在下却不能盲从。”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回信,杜玉章眉头越皱越紧。
“所有回信都在这里了吗?”
“回杜相的话,今日小人送出去五十三个口信,收回来三十九封回信,都在这里了。”
“……好,你去休息吧。”
想来这种即刻回复的,都是早就打定主意不参与的。就是不知明后两日,那剩下的一十四人里,又有多少愿意参加了。
可杜玉章想不明白的是,这不过是一场和谈,为何大家众口一词,倒好像此去必然送命似的?
是否有人在背后搞鬼?那人又会是谁?
……
御书房内,徐将军与李广宁的交锋,也正在进行。
徐将军本没有资格私自入宫。李广宁早先没有同意见他,他却借着太后的东风不请自来,这无异于示威。李广宁心中大为震怒,脸上却笑得春风和煦。
“徐爱卿早朝过后还不休息,还赶着来见朕,果然勤于政务。我大燕有这种将才镇守边关,朕就放心了。”
“皇儿,徐将军镇守边关数年,一直忠心耿耿。这次说是有重要事项禀告,哀家怕下面人传达不及时,就直接领着他来了。皇儿,你不会怪母后自作主张吧?”
“怎么会呢?朕正想着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召见徐爱卿。没想到母后就带着徐爱卿来了,真是与朕心有灵犀。”
毕竟是掌握军权的重臣,李广宁总要给点面子。他假意客套几句,就单刀直入,
“徐爱卿,不知你这次所为何来?”
“臣这次匆匆觐见,是为了西蛮合谈之事。”
“西蛮合谈?”
李广宁顿时心生警惕。
“臣认为,陛下既然执意合谈,就一定要派了解西蛮情况,且精忠爱国之人前去。”
“所以……?”
“臣以为,这一职责,臣可以承担。”
李广宁眼睛眯起,几乎一声冷笑。徐将军这一招可真是欲盖弥彰——谁不知道徐将军是最反对合谈的,这样他才能拥兵自重,不断向朝廷要钱要粮。若是派他去谈,只怕合谈桌上就血溅当场!这样一来,未来五十年内西蛮人都不会再信大燕的诚意,不可能有什么边关和平了!
“不必了。爱卿位高权重,职责众多,不能再给爱卿多加负担了。这件事,朕早就交给杜玉章了。就让宰相府邸去做吧。”
皇帝金口玉言,这话一出,本应该盖棺定论。可徐将军却没有遵旨,反而笑得分外嚣张,
“陛下有所不知。正是因为无人肯为国分忧,都畏惧西蛮路远,吉凶莫测——老臣才毛遂自荐的啊!”
他将“吉凶莫测”四字咬得很重。李广宁一扬眉,看看志得意满的徐将军,又看看抿唇淡笑的太后,已经明白过来。
“莫非,是有人放出了风声,若是谁敢接下这差事,就会让他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臣倒是没听说。只不过啊,去往西蛮的路途那么远,一路上又都是荒山野岭的。会出点什么事,谁敢说呢?”
话说到这里,再明白不过。就是徐将军恫吓了那些有意参加和谈的官员,告诉他们没等到谈判桌上,徐家军队就有本事叫他们死在半路。看他这嚣张的样子,李广宁阴沉下脸。
“那为何徐爱卿还自告奋勇,却不怕出事?”
“我徐家为大燕镇守边关几十年,自然与他们不同。陛下放心,只要徐家还在,大燕的边关就塌不了!”
徐家还在,边关不倒。那要是徐家不在了呢?自然边关就要出大事了!
徐骁秋敢说出这种话,却是彻头彻尾的威胁了。李广宁身为皇帝,怎能容忍他这样嚣张?
【虐渣番外】一枕黄粱大梦归(一)
1.
李广宁醒来时,身下满是湿冷的稻草,屋子里霉味横行。隔着高大的铁栅,一点煤油灯,闪着豆大的光。
稍微动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那伤口在湿冷肮脏的牢中久了,已经开始发疮。
李广宁觉得头晕目眩,喉咙干干地疼。他发起了高热,脑子全然昏沉。凭借本能抬手,他去摸一直在身边的那个人。
“杜卿,朕好疼啊……”
才出口,李广宁猛地僵住。他眼睛睁大了,嘴唇剧烈颤抖着——
“杜卿……杜卿!杜卿在哪里?你们将他带到哪里去了!杜卿!”
十年了,虽然杜卿从没有回应过他,可也从不曾与他分离片刻!
“你们放了杜卿!他在哪里——放他回来!朕是皇帝,朕命令你们!放了杜卿!”
嘶哑的吼声,从牢房中传出了好远。但没有人理会他。
远处,两名狱卒一边吃着猪头肉,一边喝酒。听到这声音,其中一个往地上啐了一口。
“这厮,还真以为自己还是皇帝呢?”
“哼,早就改朝换代了。现在这里,可是西蛮的天下!”
2.
李广宁叫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直到嗓子彻底失声,他才握着铁栅缓缓跪下,肩膀不住**着。
他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但他还记得城破国亡的那一天。
……
“陛下!他们来了……西蛮人来了啊!”
“朕知道了。”
“城门破了,城门破了……西蛮人就要冲到皇宫里了!陛下!快走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跪在他腿下哀求的那人,似乎是王礼。外面一片喊杀震天,打破了大燕皇宫几百年来从未被破碎过的宁静。
李广宁却像是没有听到。十年了,他神志恍惚,就像是被隔绝在自己的内心里。就算是剿灭了七皇子,赐死了太后,甚至与西蛮结成联盟,达成大燕前所未有的盛世……他心中也没有半点喜悦。
而后来形势急转直下。西蛮突然崛起,一路攻城略地,直逼大燕国都。李广宁听着下面群臣的慌乱哭嚎,却也没有半分感觉。
十年前的那一天,他的心丢掉了。从此,他再也没有能力,对外界悲喜给出哪怕分毫反馈。
“陛下!臣等不敌西蛮,皇宫将破……”
又是一个人的声音。似乎是御前统领?他带了满身的血和硝烟闯进来。
李广宁紧紧抱着怀中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陛下!皇宫要破了!大燕要亡了!”
“朕说,知道了。”
李广宁突然开口,竟有几分不耐烦。
“别烦我……和杜卿。”
侍卫统领两眼瞪得通红,握紧了手中长剑。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突然怒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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