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大吃一惊,带着人匆匆赶去了。不久,据说徐家的人也陆续赶到,在堤坝周围站了一圈。
无关人等都被赶走了,没人知道他们在堤坝上说了些什么。
但在这天晚上,杜玉章和李广宁再次见到了张煜。
张煜是被抬回来的。他被换了一身衣服,很不合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他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但当看到徐大人时,他还是认出了他。
那只被铁链打伤的眼睛,青得更厉害了。不知是不是被再次打过,所以伤势加重了。现在那眼睛肿得更高,只余一条细缝。张煜就透过那细缝看着徐大人,冲他微微一笑。
他的脸上几处青紫,有些还肿着。其余地方却消瘦了下去。与原来风流俊美的样子差了太多,乍一看几乎认不出来。
“徐郎,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也沙哑多了。可那种镇定中带了些笑意的语气,却一点都没变。徐大人的眼泪刷地淌了下来。他一把握住张煜的右手,贴在自己脸上。
“煜儿,是我不好,让你受苦……”
他突然住了口。
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一寸一寸地提着张煜的手,将他的手提到眼前。
那只手,少了三根手指。
【李杜】奉旨成婚之十二
“这群畜生……畜生!”
一片死寂之后,是突然的爆发。徐大人嘶吼一声,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可他的衣带被人攥住了。
是张煜。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过于宽大的衣袖滑落下去,手臂上也是青青紫紫。手腕那一圈僵肿的勒痕,还能看出铁链的纹理。
“别去。“
“煜儿……“
“徐郎,别去。“
“这群畜生,竟然这样对你……怎么能不去给你讨回个公道……我,我……煜儿,这是谁干的……我要他的命!“
徐大人指甲在掌心掐出青紫,手臂越抖越厉害。他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张煜能文能武,写一笔好字,舞一手好剑。当初书院里切磋起来,就连自己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如今,他还能拿起笔,还能够端起剑吗?
“煜儿,你为了什么,才雌伏在我身下!为了什么,要在我后宅中一呆就是几年!那群王八蛋背后讥讽你,他们都欺负你……可你是信了我,信我能护你疼你,你才甘愿做我的妻子啊!若我连保护你都做不到!若你被人这样欺负,我竟然不能给你报仇,我还配做你的男人吗?!”
“你配不配做我的男人,是我说了算。我也不用你来护,我自己能护着自己。徐郎,我也是个男人,路是我自己选的,你不用这样子。”
张煜声音很低,带着疲惫。
“徐郎,我没力气了。手也很疼……徐郎,你疼疼我吧,别让我再用尽力气去拉住你了。”
徐大人目光缓缓下移。张煜仅剩的两根手指牵住他的衣带,那只手被破布包裹着,依然能看到血洇透布料的痕迹。
他的脑子嗡嗡乱响,一阵阵地发晕。他终于忍不住跪下来,抱着张煜痛苦地嚎啕出声。
墙角边,李广宁用力攥着杜玉章的手腕。两人屏住呼吸,一直看着二人。
方才徐大人想要去报仇发泄,杜玉章也提着一颗心——他实在怕伤重的张煜拉不住徐大人,被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再难挽回的事。现在,听到这痛苦的哭嚎,他却是松了口气。
“太好了。总算是暂且冷静下来……不然,还不知该如何收场。是不是,宁哥哥?”
李广宁那边没有回答。他虎口好像一把铁钳,将杜玉章手腕都箍得生疼。杜玉章忍不住甩了甩手臂,
“宁哥哥,你放开些……你怎么了?”
“玉章,够了。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为什么?”
“玉章,你也别看了。不过是一场闹剧,那个姓徐的,他就是个废物……他为何不能早点想到这些,为何不能多为张煜想一想?他就没有想过张煜孤木难支,身边群狼环伺?他口口声声在意张煜,却将他独自一个丢在这里……事到如今,再后悔有什么用?”
这话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森怒气。杜玉章怔然回头,看到李广宁眼睛红了。
“宁哥哥?”
杜玉章反手搂住李广宁。李广宁咬着槽牙,腮边鼓出一道横棱。
“你看看他。这样发着火,这样逞着强,以为我自己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人吧?可在我看来——他哪怕痛失所爱,也都是咎由自取!”
“陛下!你为何要这样去说他?徐大人并无过错啊!”
“没有过错?哈!好个没有过错!可现在这些事哪一项不是因他而起,又哪一项是他自己去解决了的?将张煜拖累到这般地步,他还有脸哭?还有脸吼?他是不是要将张煜拖累死了,才能反省自己到底有何过错?!”
“陛下,您冷静些!究竟怎么了?您为何气愤至此?陛下!”
杜玉章惊疑不定。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广宁情绪反应这样大。
“不……我不是气愤。”
李广宁赤红着一双眼,将杜玉章狠狠勒进怀中。
“我是害怕。”
“……”
“玉章,从前我那样行事……却从没有为你好好想过。但凡后来有一次行差踏错,你我就不可能像今日这样在一起了。”
“……”
“就如同今日的他,辜负了今日的张煜……玉章,其实他之前只要再对张煜上心一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难道不知道有人会暗中出手,为何偏要给他们这种机会?”
“这,这也不怪他啊。而且虽然张煜受了伤,但好歹他性命还在,日后他们还会有一对儿女,还会有一生的时间,陛下……”
“玉章,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李广宁却是苦笑一声,槽牙咬得作响,
“你从官场上厮混过的,你不会猜不到!那宰相到现在没有找麻烦——他砸了堤坝啊,这是现成的把柄!宰相却没有刁难他,任凭他干翻了徐家,将张煜接回来了!这说明了什么,难道你还不懂吗?姓徐的,恐怕早就向宰相那边做了妥协!”
就在这一刻,天地凝滞。
一阵笑声从穹顶之上传来。那声音不知来处,不辨男女,忽高忽低地盘旋着。李广宁和杜玉章一起抬头,却都找不到笑着的那个人。
那声音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锐,带了一股子癫狂与恶意。那恶意如此浓重,似乎成了无数细小尖刺,深深压进杜玉章的皮肉里,叫他又难受又恶心,快要抬不起头了。
“你是什么人?”
李广宁突然站了起来。
杜玉章忍着恶心,抬眼望去。他看到李广宁肩膀微耸,头发无风自动。李广宁问了一声,笑声停顿片刻,却突然爆发得更加放肆。就好像听到什么荒诞无比的笑话一样。
“朕问你是什么人!胆敢将朕强拖进这里,逼朕看这种东西!”
李广宁仰头冲天,怒吼出声。
“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什么孤魂烂鬼!朕不管你是什么正位娘娘,偏位娘娘!朕不管你是神还是鬼——朕乃人间天子,大燕的皇帝!朕命令你——给朕滚出来!”
那嘶吼破了音,震荡了整片幻境,几乎将人耳朵震破。声音震荡不绝,竟然与那笑声缠绕一处,浑然一体,分不清哪一声出自谁的口了。
“那笑声……”
这声音入了杜玉章的耳朵,让他悚然而惊。他突然发现,这笑声就好像是李广宁自己的声音,在狭小空间中传递回荡,最后扭曲之后的声音……这可怕的联想叫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杜玉章猛然抬头去看李广宁——可那人背对着他站立,他根本看不到李广宁的表情。
“陛下……别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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