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当初那样勤勉,都是为了百姓。现在我们落魄,怎么会无人肯伸出援手呢?”
韩渊笑着搀扶母亲坐在桌前,
“母亲,那位贵人不仅愿替儿子引荐,听说家有老母,还请店家打了食盒叫我带回来。您晚上还没有吃饭吧?”
这是问句,可韩渊早知道答案——父亲死后,母亲节衣缩食。自己不回家,她是能省一顿便是一顿,怎么肯自己先吃饭?
韩渊父亲一生清廉,名声极好,却一直没机会升迁。他自己的俸禄只够家中粗茶淡饭,突然重病后,连延请个好大夫的钱都没有。韩渊是老来得子,父亲死时,他年纪尚小。那之后,母亲靠替人浆洗衣物为生,家中一栋小房,几亩薄田,为了叫他读书,也卖得差不多了。
一顿晚饭,极为丰盛。韩渊推说自己在酒席上吃过了,几乎没有动筷子。
“母亲,明日起我去京城读书。现在交了贵客做朋友,难免要常常往来,彼此切磋学问。我不回来吃饭,也可省一分粮食。”
“你在朋友间也要彼此应酬,为娘这里还有些银钱,你请他们吃些东西……”韩母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个荷包,倒出些碎银,还有些铜板。
“少了些。好在听你的话,你结识的朋友都是些正人君子,应该不会挑剔你请客不够排场吧?”
母亲有些担忧。韩渊喉结动了动,笑了起来。
“怎么会?母亲多虑了。”
7、
第二日,天亮之前,韩渊就背着包裹离开了家。
他没有拿碎银子,只揣走了那些铜板。他知道,这恐怕是家中剩下的最后一点现钱了。
但他拿走了家里最后那几亩薄田的田契。
母亲曾说过,若是实在考不上科举,就让他回家种地糊口。所以再怎么难,母亲也没打过那些田地的主意。
可韩渊心中,从不存在这一条退路。
他此生,必须出人头地,必须富贵过人,必须权势滔天——大燕朝欠父亲的一切,他要亲手夺回来。
【韩白】初遇之四
8、
白皎然常常会接到旁人宴请的请柬,但他去的不多。他总觉得,读书人就该好好钻研学问,日后才能为国家效力。可天天拉帮结派、称兄道弟,学问不都荒废了么?
就算他老爹白知岳总骂他不知变通,他也不怎么听。
但那一日偶遇韩渊后,他一连答应了好几日的宴请。他爹很高兴,还以为他开窍了。
只有白皎然自己知道,他答应的那些人,别无例外,都是设宴在京城最大的那家酒楼里。
晚间。
白府的马车才停下,白皎然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好像在等人。
是那个书生?白皎然心中一喜,
"那个……"
可还没等他说完,一辆马车突然驶入,在书生面前停下。马车走后,留下一个趾高气昂的公子哥——这人,白皎然却是认识的。油滑猥琐,不学无术,白皎然一直不太愿意理他。
那书生一肚子锦绣文章,怎么和这个家伙混到一起去了?
白皎然一愣,想说的话就没能说出口。而书生已经殷勤地将那个公子哥请到酒楼去了。
9、
"徐公子,您看韩某的事……"
"你急什么?不过是一桌普通酒席,就想要我徐某出面替你张罗?我告诉你,这种席面……要不是看你态度不错,我根本懒得理你。没有我给你引荐,就凭你写的那种水平的文章,我老师可看不上眼!"
徐公子大口吃着山珍海味,还用筷子对韩渊指指点点。他可没有嘴上说得那样厉害——他的业师在考官里也是个跟班,根本没法与白知岳这种人物比。何况他也是走门路硬挤进老师门下,哪有能力替韩渊张罗?
——可这穷酸别看衣服不值钱,看样子家里还能挖出点家底!别的不说,就是这一桌酒席,他徐公子可不舍得自己掏腰包吃!
——再吊着他一阵,看能不能多挖点好处来……
徐公子酒足饭饱,得意地走了。原本满面堆笑的韩渊,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他坐在一桌残羹冷炙前,许久无语。
方才他已经看出,这徐公子根本不可能痛快给他引荐。不论是他没这个本事,还是单纯想再索要好处……他都没能力继续了。
怎么办?
田契已经典当,付了这桌酒席,剩下的那些最多再走一人门路。如果失败,他真的是毫无退路……
“你在这里?”
门口有人清脆一声,打断他的思绪。他蹙眉抬头,看到一张清俊无邪的脸,两眼弯弯带着笑意。
“你想做什么?”
“你不记得我了?我们见过的。之前在这酒楼门口……”
“我记得。我问的是——你想干什么?”
语气并不客气,白皎然的喜悦也被浇灭了三分。他从怀中掏出那一叠纸卷,伸直手臂递过去。
“你的文章。”
“……”
韩渊接过来。原本被折出的印痕都被展平了,上面的沾染的污迹,也被人细细抹去。看着这纸卷,他神情微微变化,语气终究软了下来。
【韩白】初遇之五
“你拿着这些,究竟想做什么?”
“我等了几日,想将你的文章还给你。我还想要,结识你这个朋友。”
“就为了这个?”
韩渊一声冷笑,
“这些东西,一文不值。我这个人,同样一文不值!”
“怎么能够这样讲?你文章锦绣无双,千金不易!能写出这样文字的人,年纪却这样轻,岂不是大燕的栋梁之才——更是千金不换!”
韩渊挑起眉毛,冷冷打量着白皎然。良久,他一声冷笑。
“文章锦绣,也要看是谁写的。有时候,千金不易与一文不值,却也没什么区别。我这些,只好给人做做草纸。丢在地上,也没人肯捡的。”
“我……”
“……除了你肯捡。”
白皎然不知该怎么宽慰着书生。他倒是没想过,这书生其实不需要他宽慰。
“你……你怎么称呼?”
“韩渊。”
“在下白皎然。你想考科举么?”
“天下书生谁不想?”
“我可以将你引荐给我父亲……”
“你父亲是何人?”
“我父亲讳知岳,是御史……”
“御史大夫白知岳。睿帝十九年起,年年担任考官。今年怕是个例外,因为他幼子也要参加科举——这个幼子就是你?”
“正是在下。”
白皎然还有些奇怪,为何韩渊倒像是对他家中情况如数家珍,摸得这样清?
他却不知,不光是他白家。所有在这一场考试中能够说上话的人,韩渊早就已经谙熟于心。
一夜长谈。
白皎然是夜半时分,醉着回去的。虽然醉酒上头的感觉十分难受,可他心里还是挺高兴——韩渊果然博古通今,见识不凡。二人聊起学问,屡屡碰撞出知己火花,叫白皎然兴奋不已。不然,他怎么会喝下那么多酒?这一次,他可当真懂得了,什么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
韩渊那边,也挺高兴。
他却没太在意这个三杯就倒的白皎然。他高兴的是,三言两语,他就将白府里那位老先生的喜好习惯摸了个透彻。
10、
韩渊将白皎然送了回去。之后,他坐着白府的马车,一路行往城郊。在一片还算齐整的宅子前,他下了车。
“叨扰了。”
“韩公子不客气。”
韩渊目送马车驶走,才转过身子,往那宅院边走过去。可他绕过宅子,一路走过泥泞的小路,绕过破败的宅子,最后推开了一扇半塌的山门——
他几乎身无分文,所有钱都花在打通门路之上。这破败的寺庙,就是他的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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