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一点都不恨他?”
“放肆……”
“你确实连杀他的念头都不敢有?!”
“你!我是为了大燕的江山……为了七皇子的……”
“少他娘的放屁了。”
韩渊果断打断了木朗的话,不给他半点整理思路的机会。
“在我老韩面前,你就别来这些虚的。你糊弄谁呢?”
“……”
“明人不说暗话。你想他死,我也想他死。你我合作,里应外合,叫他直接死在山谷里就完事了。之后你当你的乱臣贼子,我当我的报国忠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反正刀尖无眼,你弄死他不是什么难事;沙场无常,我放了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韩渊一口气说完,顺手捞起桌上的茶水咕噜噜灌了下去。瞥了对面脸色依旧铁青的木朗,他露出一个痞气笑容,
“……如何?”
“你,你为什么突然……”
“你管我为什么?我在京城贪污受贿东窗事发,为了自保打算换个皇帝当当,免得李广宁回去勃然大怒将我丢进大牢去——不行吗?”
“……”
“总之,你信我的,你就杀了他,我会找机会放你走;你不信我,那随便你如何决断。只不过我就会公事公办,可就对你不容情面了。如何选择,你自己定——走了!”
最后一声是对随他一起过来的侍卫说的。那侍卫面如土色,汗如雨下,僵着手脚随他走出了会谈现场。
如韩渊所料,身后一片死寂。木朗果然没有表态,但也没有阻拦他离开。
“韩韩韩韩大人!”
马车驶离叛军阵地所在,侍卫憋了一肚子的话瞬间喷涌而出,
“你真的要谋害陛下吗!你是疯了还是找死,我是大燕的侍卫,我不可能与你同流合……”
“我若真的有这个心,也不可能找你这么蠢的家伙与我同流合污。”
韩渊毫不客气,打断了他。
“你以为我不语出惊人,我们能这么顺利离开这阵地吗?你没发觉木朗那间房间有些问题,帷帘窗帘都太多了些?那背后大概都是刀斧手。若他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只怕当场就会叫人将我们扣压下来,留做人质。”
——就算我给了他想要的结果,只怕他也会扣下我做人质,好多一份把握。能那样利用自己看着长大的师弟的人,心能有多黑,手段能有多卑鄙,是根本不必怀疑的!
“这样吗?”
侍卫似乎有些动摇,
“可就算如此,韩大人你也不该说要取陛下性命啊!若木朗真的照做,陛下岂不危险?”
“他不会的。”
韩渊向后伸直身子,靠在马车厢内,满脸都是不屑。
“这种伪君子,心思最龌龊。大概想的是既然拿到我这么大的把柄,反而要留下陛下的性命,好威胁我多让步一些……”
“韩大人,你可有把握?万一你弄错了……”
韩渊翻了个白眼,懒得答话。他看了看天空中月亮的位置,
“停。”
“做什么?”
“不必回去,直接转到徐浩然那里。”
“啊?”
“不必等到子时,更不要给叛军反应时间!就是现在——开始强攻!”
一刻钟后。
轰隆一声巨响,震动了深夜的山谷内外。数个火油罐一起投入叛军阵营,惊了无数战马,一时间叛军中人仰马翻。
“怎么回事?”
木朗本来还在滔滔不绝,部署天亮后该如何劝降李广宁。却不想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所有人都有些慌了。
“难道他们开始强攻了?他们疯了?”
叛军将领紧张极了,
“木先生,您不是说他们为了保全李广宁性命,不敢强攻的吗?!”
“他们……他们……”
木朗结巴几句,突然坐起身子,
“难道那个韩渊所说竟然是真的?他真的想要李广宁死?”
“啊?”
叛军将领一愣,
“如果这样,我们是不是该配合他弄死李广宁?他不是答应若我们帮忙,他也会给我们放一条撤走的生路……”
“你竟然真的信他?”木朗一声呵斥,“他这是阴谋!若是李广宁死了,他就没了后顾之忧,凭什么信守承诺?为了隐瞒他今夜弑君,他只会更加赶尽杀绝!”
木朗站起来,一拍桌子,
“这韩渊不过是在自作聪明,可惜我早就看透了他!不要管他!李广宁不能死!他活着,我们才更有希望脱身!”
……
“陛下,这么大的声响。看来,是已经开始强攻了。”
“是啊。开始了。”
李广宁将杜玉章搂得紧了些。杜玉章的头就靠在他肩膀上,呼吸在他耳侧。那声音有些急,有些低,更有些喘。
“……”
李广宁伸手去摸杜玉章额头,摸到一手黏湿的冷汗。再去抓他的手,却发现杜玉章手指微微发颤,指尖冰冷。
李广宁一下子坐起身。
“玉章?你怎么了?”
“我没事……”
“你……你又开始难受了?”
那药效,难道又失效了?若是按照这个速度……这七日想要撑下来……
李广宁心中暗惊。杜玉章握住他的手,抬起头来,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没有。陛下,我不过是有些困倦……就这样休息一会就好了。”
杜玉章声线如常,神情带笑。虽然脸色难看,但表现得却好像真的只是累了。可李广宁分明感觉到,自己握在掌中的那只手冰凉湿冷……
他毫不犹豫去取匕首。
“陛下不要!”
杜玉章察觉他的意图,两只胳膊攀上他的脖子,低喘着摇头。
“陛下别……我不喝……只要挺过这一阵子……”
李广宁被他拖着,一时起不了身。他又不能将身上这人掀翻地上,自己去找匕首。二人僵持片刻,杜玉章却渐渐失了力气。李广宁能看到他额头冷汗顺着腮线淌下来,嘴唇渐渐泛了白。
——药效一过,反应竟然这么快!
李广宁急了,将那根伤指伸进口中,狠命一咬!原本那深可见骨的伤,也是废了大力气才止住的血。现在却被他再次咬破,一股血流从指腹汩汩淌了出来。
第5章 -35
李广宁想将指尖塞进杜玉章口中,那人却紧闭唇关,扭过头去。眼睛也死死闭着,眉头锁成川字。
“玉章乖。喝下去。”
“……”
“玉章!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放心!等我们出去,我替你找真心愿意给你以血饲药的人……玉章你这样好,愿意替你治病的人一定有的,对不对?多几个人,我就不会有事……只要捱过今日……”
眼看血流从指腹淌着,抹得杜玉章腮边斑驳,却半点都进不到他嘴里。李广宁也急了,
“距离脱险还有一整夜,你就算不喝,我想尽办法也会给你灌下去!早晚是要喝,早晚要喝那么多……你真以为你能拧过我?杜玉章,你不喝,我的血就白流了!若到时候我失血过多,却都是你任性的缘故!”
杜玉章牙关咬得更紧,眼睫颤动,好像生气了。
可生气,也表示他有所在意。
李广宁索性横下心,粗声粗气威胁道,
“看样子你是自己任性,却一定要拖着我下水!那好,就由你任性——左右不过是失血过多而亡,死在你手上,我也没什么不甘愿!”
“陛下!”
杜玉章听不下去,眼睛睁开,怒目圆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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