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不可能。”
……
最终,李广宁也没有亲自将杜玉章送到住处去。
在刺目的正午阳光下,李广宁只觉得一阵阵眩晕。他看着杜玉章自己将衣襟掩好,像是看着一个虚幻的剪影。杜玉章皮肤白得耀眼,一头乌发披散。他就像他背上的芍药,美得浓郁而悲哀,叫李广宁多看一眼,都觉得心脏快要爆开了。
“公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淮何。
他带人将一些必要用品送到李杜二人预备好的住处,却发现他们迟迟未曾到来。他等了片刻,终究有些担心,就沿着小路一直找到了树林外。
结果,却看到了身上沾染泥污,衣衫还有些散乱的杜玉章。
“杜公子,您的衣服……”
淮何只问了一句。看到杜玉章抬头时,眼角的嫣红和唇上血肉模糊的齿痕后,他将所有疑问都吞回了肚子里。
“淮何,你……替我将玉章送回去吧。”
“那公子您呢?”
“我想静一静。”
李广宁抬头,眼神里满是疲惫。淮何心中一阵忧虑,却不敢多说。
他下跪向李广宁行礼,接过杜玉章的靴子,替杜玉章穿戴好。然后小心隔着袖子搀扶杜玉章,沿着小路往住处而去了。
“杜公子,您和我们公子……”
——本不该问的。可淮何见方才李广宁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终究心中忐忑。他试探了一句,
“你们是吵架了么?”
“没有。”
杜玉章接着往前走。他脸色惨白,双目无神,像是已经筋疲力尽了。淮何看着他,忧虑地叹了口气。
“淮何先生。”
路上,杜玉章突然开口。淮何忙恭敬答话,
“杜公子,叫我淮何就好。”
“淮何。现在京城中风物如何?是盛世景象么?”
“京城?不止京城。这几年,整个大燕都是边关平静,民生安稳。称得上国泰民安,盛世图景了。”
“是吗。”
杜玉章惨然一笑,“若是如此,陛下想必圣心大慰了。”
“……”
“盛世大燕,不就是他所求么?其他,不过是过眼烟云。何必耿耿于怀?
淮何只觉得背后发寒,他一拱手,
“杜公子,我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杜玉章沉默了。片刻,他一声惨笑,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很快,二人就到了住处。简单的几间茅舍,屋内摆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而已。
“杜公子,茶水替您斟好,搁在桌上了。您还需要些什么?我来替你一并备齐。”
“不必了。辛苦你。”
“不辛苦!能为杜公子效力,是在下的荣幸。”
“荣幸?我一个平头小民,有何资格得到你这样的尊敬?”
杜玉章声音带着疲惫,“还是因为宁公子……不,因为你主上的缘故吧。”
“……”
淮何一时想不透,为何杜玉章突然要将“宁公子”与“主上”区别来说。直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他却摸不到头脑,更不敢多说半句话。
“罢了。我不难为你。”
杜玉章垂着眼帘,坐在床边。
“请您替我将那位黄大夫请来吧。我有些事,要拜托他。”
“是,杜公子!”
淮何依照杜玉章吩咐,立刻去通知黄大夫。然后他匆匆赶回树林中,却发现李广宁早已经离开了。他又赶紧沿着地上脚印痕迹一路跟踪,最终发现,李广宁的足迹消失在了茅舍后。
“看来,陛下方才已经随着我们回到住处了。”
淮何松了口气。可他心中更添疑惑,
“只是,陛下究竟为何要叫我们先行一步?倒好像……在躲着杜公子一样?”
——陛下与杜公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
李广宁伫立在茅舍外。这一间小小的房子,一扇薄薄的木门,将他与杜玉章隔在两侧。
李广宁伸出手,覆在门上。明明稍微用力,就能够推开这扇门。可他却没有勇气,也迟迟不敢走出这一步。
“玉章……”
默念心上人的名字,李广宁呼吸不稳。明明日光正照在身上,他却感觉到刻骨的寒意。
之前,不论是在平谷关,还是在湖边小屋,他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叫杜玉章重新接受他,原谅他,再回到他身边。可杜玉章自己的心情呢?杜玉章所受的伤害,心中的阴影,他真正的意愿——却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
靠蒙骗,靠哄弄,靠一点点的接近与小心地束缚……
面对他曾经对杜玉章做下的那些事,他真的能够靠这种伎俩,挽回杜玉章吗?
还有那人最后说的那些话……背后含义,叫李广宁自己都不敢细想。
手指抓在门板上,几度伸直又弯曲,却迟迟无法行动。李广宁深吸一口气,背靠着木门,缓缓坐了下来。
他心乱如麻。完全不知前路该如何走了。
却在这时,他听到屋后传来了脚步声,还伴随着手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接着,黄大夫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位姓杜的先生,是你叫我过来?”
门内传来杜玉章的声音,
“是我。请问黄大夫,是独自前来么?”
“真是奇怪。你一个病人,叫我来看病,管我自己来还是带人来做什么?”
说着,那脚步声停下了。李广宁这才察觉,原来在茅舍背后还有一个侧门。黄大夫从另一条路来,恐怕是距离那个门比较近。
“若黄大夫独自前来,杜某人却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求黄大夫成全。”
“呵呵。好一个不情之请——既然知道不情,为何还要‘请’?”
黄大夫口气却差得很,
“我是个看病的,管你们那么多屁事!先让我看看你的病——至于别的,到时候再说!”
说罢,他毫不客气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或许是因为茅舍墙壁单薄,就连他拖动椅子的声音,李广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
房间里。
黄大夫虽然态度极差,但对待问诊却极为郑重。他两根枯瘦的手指搭在杜玉章腕上,沉吟许久,才缓缓挪开指尖。
原本黄大夫诊病极快,望闻问切一套下来,病情就能说个八九不离十。可这次,他足足诊脉了一炷香的时间,还不曾开口。
“那日来的那人,说带你是来看眼睛的,顺便调理旧疾。可老朽看来,你的眼睛没事。”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里却透着沉重,
“真正有事的,只是这所谓的旧疾。那一双眼睛,不但不碍事,反而是你暂时保命的一点小小代价罢了——这位公子,老朽很想问问你。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可曾吃过什么特殊的方子,或者遇到什么奇人异事?”
“奇人异事?”
“对,你一定有些奇遇。不然,就凭你的身子,早就该一命呜呼了!可有人硬生生将你的性命拖到了今日,实在是奇迹——只可惜,看样子,这一份奇迹,也差不多该到了尽头了。”
黄大夫一抖袖子,重新端坐在椅子上。
“一个将死之人,我也就不计较你的失礼——你方才所谓不情之请是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黄大夫,我快死了?”
“我是个大夫,当然不会眼睁睁看你去死。不过说句实话——你死,是一定会死的。除非再有一个奇迹,要救你的命。至于我,能做的只是叫你的死期拖后一些,死得不那么难捱一些罢了。”
“不,黄大夫。没有这个必要了。”
杜玉章垂下头,言语中竟然带出了一点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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