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广宁挑起眼睛看了看他,一挥手,将己方官员全都屏退了。只留下最亲近的几个人在身后,他才轻声开口,
“……你方才说的那些,是杜玉章告诉你的吧?”
“不错。”
“我说呢,越听越耳熟。想来你们西蛮,也出不了我玉章这样一个战略眼光卓绝,见识高且深远的治国良才来。”
“阿齐勒确实是治国良才。但若我不是那种虚怀若谷的君主,他也不会愿意将这些惊世骇俗之论说给我听的。对于西蛮的未来,我与阿齐勒志同道合。”
李广宁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不悦。于是他咳了一声,将手中那叠纸向前推了推,
“他也替你写过这么长篇大论的稿子,好叫你拿来与我大燕谈判用吗?”
“……”
苏汝成一看上面的字迹,脸色顿时黑了。
“这是他昨夜写的?”
“那倒不是。”
李广宁矜持地抬起下巴,
“这么多内容,一夜怎么写得完?他好几天前就开始写,昨晚勉强整理出了大概。不过他惊才绝艳,只是个大概也够用了。”
这还不够。李广宁突然扭头,对韩渊道,
“对了,你叫人送些补身的汤水去,服侍玉章喝下去。本来昨夜就熬了一夜,今早他与朕在一处时,又耗了太多体力。他出了许多汗,这里风大,记得好生照顾他,别叫他染了风寒。”
“……”
韩渊心里“呵呵”。都是男人,哪个听不懂这话外之音?
不过才拿了陛下的大手笔赏赐,韩渊自然要给几分面子。
“是,陛下!我再吩咐他们送一床软被去——杜大人春衫单薄,得盖得暖和些,才能休息好。”
说罢,他装模作样地出了门。在门口偷偷看了苏汝成一眼,发现西蛮少主的脸色,铁青铁青的。
——对不住,苏少主。不是我韩渊不够朋友,实在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程度,真的跟我们陛下没法比。斗嘴你没胜算的,不如好好和谈吧。
西蛮的草原啊它那么绿之十六
不知道是不是韩渊的心声真的传到了苏汝成耳中。他攥紧拳头,隐忍片刻,忍过了心头那撕裂般的疼。
他抬起头。
“阿齐勒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才,更是值得全心呵护的瑰宝。大燕皇帝陛下,你比我幸运。”
“……”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珍惜你的这份幸运,不要伤他的心。不然……”
“不然如何?”
“不然,或许你有一天会知道——若是不加珍惜,再幸运的人也会失去他的那一份幸运的。而我,会静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你可要白等一场了。”
“是吗?”
苏汝成年轻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个怅然的微笑,
“平心而论,我是很希望会有那样的一天。可是他……他真的不该再被辜负了。所以大燕皇帝陛下,我衷心希望你能够永远记住今天的话,别给我这个乘虚而入的机会。”
“……”
“是男人,就别再让他受伤了。行吗?”
一时静默。
“苏少主,朕没想到你会这样想。看来玉章交友的眼光确实不错。他三年前投奔你,是对的。”
李广宁也坐直身体,一改之前的轻狂姿态。此刻的他,眼神诚恳,语气也郑重得多。
“既然这样,那我大燕也可以给你西蛮个机会。”
苏汝成撩起眼皮,双方对视。李广宁对他颔首道,
“你们那位小朋友,告诉你昨日我提出的条件不曾?”
“什么小朋友?”
苏汝成有些诧异。一边的图雅涨红了脸,狠狠瞪了李广宁一眼——可是他确实忘记告诉苏汝成,昨日李广宁曾提出“免西蛮三年关税,再赠布匹万卷,粮种万担”这种优厚条件了。
他赶紧凑到苏汝成耳边,低低咬着耳朵。苏汝成听完,脸色一变再变,半天不曾开口。
“大燕皇帝陛下。”
终于,他艰难道,
“你为了断绝我和杜玉章的情谊,竟然要做到这般地步?你当我西蛮人是什么东西——我与他本来就很清白,他为人高洁,不曾做过违背心意之事。我对他也是尊重爱护,从未强迫他做些什么……可你却要用这种手段,买我们一个老死不相往来?!”
苏汝成一股心火,连眸子都烧得发红。李广宁砸出大笔钱财利益,指着鼻子要用这些换杜玉章回大燕,他西蛮不可阻拦。可苍天在上,若杜玉章自愿回去,他苏汝成再心痛,又如何可能阻拦?若杜玉章不愿回去,他苏汝成难道就看着李广宁抢人,却放任不管?
这种条件提出来,就仿佛李广宁将金银粮食砸在他苏汝成脸上,告诉他——拿了钱,就别再管杜玉章这个人。滚开,以后他的死活,再与你无关!
对于他来说,接受这等条件,无异于奇耻大辱。可这条件却又不是他一人的荣华富贵,而是关系到冬日里冻饿的妇孺老幼,甚至西蛮未来长久发展与民生大计!
对面的李广宁看到他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似乎觉得有些意思。他嘴边微翘,问道,
“苏少主果然少年意气,骨气铮铮。所以,你倒是给个准话——若我当真用这条件胁迫你,你会就范吗?”
“……”
苏汝成垂下眼帘,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一边的图雅气不过,在桌子下面拽他的手,
“少主,别理他!仗势欺人……我们西蛮人从来都在草原上讨生活,祖祖辈辈如此,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什么优惠条件,就不要了!不跟他们做生意,我们也一样能够活下去……”
“住口,图雅。”
苏汝成却冷静了下来,
“这不是你我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一人荣辱算不得什么,整个西蛮的前途民生,不可用来儿戏。”
“少主……”
图雅还想说话,却被苏汝成伸出一只胳膊,给拦了回去。苏汝成抬起头,眼神清明,
“大燕皇帝陛下。你的条件,我接受了。”
“是么?”
李广宁脸上显出漫不经心的笑容,
“可是我的条件,却变卦了。”
“你!”
苏汝成脸色剧变,眼看就要翻脸。他强自忍耐,可胸膛剧烈起伏,双手也攥成拳头——难道对方是因为杜玉章,在故意刁难羞辱他?若大燕当真如此,实在欺人太甚!
“急什么?”
欣赏够了他的神情,李广宁面上笑容却显得成竹在胸,
“玉章是朕的,从头到尾都跟你没什么关系。朕当然不会拿他去和你谈交易。当然,朕也不会出卖大燕的利益,去跟你谈交易。朕说了,觉得你这个人配得上,所以要给你个机会。”
他坐正了,身子略微前倾。那一双鹰眼里精光四射,
“大燕的盟友,政治经济甚至武力一体的同盟,能叫你横扫草原全境,与我大燕一起掌管天下诸国权柄!这样的地位,你西蛮,想不想要?”
……
一个时辰后,李广宁回到了他的马车上。
“陛下,您真的要走了?”
白皎然跟在他身后,有些疑虑,
“可是还有许多事情未能最终决定……”
“最要紧的协议,从来不是落在纸面上那些。皎然,方才我与苏汝成的约定你也听到了,这个谈成了,这一次就不算白来。剩下那些事,你来决定就可以了。”
“但是……”
“没有那么多但是。”
李广宁站定了,回头对他说道,
“你一直以杜玉章为榜样。但是有一点,你却一直不如他。他越是遇到大事越是果决,从不曾怀疑过自己无法胜任。白皎然,你是一国宰相,你是学识不够还是谋略不够?都不是。那你为何做不到当年他在朝堂上时候,那样一言九鼎,力压群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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