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玉章觉得,这主仆两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思路居然一模一样。宁公子对他很好,他是承认的。可难道宁公子对他的种种讨好,是他逼迫而来的么?
他并非不知感恩,但感恩就一定要以身相许,任人予取予求?
无名火窜上心头,杜玉章放下碗筷。
“秦侍卫,宁公子是你的主子,想必你心中对他极为爱戴。你认为他家世显赫,身份尊贵,所以想要什么,别人都该恭恭敬敬送上去,是不是?”
秦凌一挑眉——当然如此,这还用问吗?那是陛下!大燕之主,天子之身!他想要什么,旁人就该恭敬送上去!对你杜公子已经极为客气殷勤,你还想怎么样?
他这些日子在屋外守卫,看到陛下那个样子,早就不忿了!他更想不通,这个杜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要这样熬着陛下?
也因此,今日有了机会,他却要替陛下出这口气!
“或许他身份确实尊贵,但那又如何?他是个人,我也是个人,我就比他低贱不成?他救助了我,我当然感谢他,但我只是欠了他恩情,却不意味着我必须放弃自己的意愿,满足他一切要求!
他想要的,我给不了——不,不是给不了,是我不想给!因为他并非我心中佳偶!他或许有钱,有势,可那又如何?权势可以欺人,钱财可以买物,可我这个人偏偏不识趣,我不服谁的强压,更不会卖我自己!别说是你的宁公子,就算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
杜玉章顿了顿,唇边露出一丝冷笑,眉宇间神采傲然,
“我依旧是压不服,也买不走的!”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叫屋子里安静片刻。又过了一会,杜玉章轻轻一笑。
“罢了,这些话说来无益。只是秦侍卫,方才我要走,你说要我吃过饭才行?现在饭吃过了,我可以走了么?”
“你……”
秦凌第一次收起那股子轻慢。他似乎突然有点明白,为何陛下眼里此人这样不同了。
但这人是走是留,却不是他能做主的。他正迟疑,杜玉章又开口,
“我不难为你。秦侍卫,你若不便送我走,我就让人来接我——我有信燕。只是还需要纸笔,你能给我预备一份么?”
“你看不见,要纸笔做什么?你要写什么,我替你写。”
“看不见,不耽误我写字。不必麻烦你。”
杜玉章却断然回绝了,
“若是你不放心,我写字的时候你可以在一边看。但代劳却不必了。其实,我是个瞎子,你当真不放心我,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先我一步进到房间里,只要不说话,我又怎么知道呢?是不是?”
秦凌神色一僵,
“总之,纸笔之事我得去问问公子……”
“问问宁公子么?”
杜玉章一声轻笑,
“不必麻烦了!”
一语说完,杜玉章直接抬手,划拉一下将桌上碗筷全都扫在地上!他撕破袍服下摆,展平在桌子上,然后狠狠咬住手指,指尖上顿时涌出血珠!
“你……”
“住手!”
一声嘶哑低喝,从桌子对面传来。打断了杜玉章血书传信,也打断了秦凌的话。
秦凌扑通跪下,
“属下无能,自作主张,搞砸了公子的事!”
李广宁眉头紧锁,并没有理会秦凌。他目光沉沉,锁在杜玉章身上。
“逸之,我没有说过不给你自由。你何必如此呢?”
杜玉章冷笑一声,一言未发。
“若我说,我今日在此,并非为了窥探监视你。我只是,想静静地陪着你坐一会,你会相信吗?”
第2章 -33
“昨日,你心情不好,我猜你今天或许不想见到我。我不想再叫你更为拘束,可我又想看到你——我原以为,我不说话,只是静静坐在这里,不会妨碍什么。至于秦凌,他是我手下最年轻的一个人,平日里跳脱飞扬。我原本以为你会喜欢这样性格的人……叫你们在一起说说话,能叫你心里好过些。”
地上的秦凌神色一紧。若是这样,他方才的意气用事……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秦凌咬着牙,脸上难看极了。他又用力磕了一个头,想要开口谢罪。可李广宁挥了挥手,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逸之,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有什么误会。我不是想逼你,我可以送你走。只是你昨日病了,总要养好精神才行。不如……”
“笔墨什么时候能给我?”
杜玉章毫不容情地打断了李广宁。
“你……难道一刻也不能等了?”
“一刻自然能等,一日也能等。却只怕一刻复一刻,一日复一日,没完没了。”
“不会。我答应你。你好好地养身子,我不会来烦你……“
杜玉章眉头越来越紧,又要开口.李广宁声音突兀地变大了,
“……三日如何?只要你再陪我三日。三日之后,叫你的……朋友,来平谷关外官道上接你。”
说到“朋友”二字,李广宁声音里都带着撕扯般的疼。但杜玉章就像没有发觉,点了点头。
“好。希望宁公子言而有信。”
说罢,他起身向门外摸去。李广宁向秦凌微微偏头,秦凌立刻起身,打算扶他出门。可杜玉章听到了动静,冷然道,
“不必麻烦。我自己能回去。这一条路走了这么多次,我也认得了。”
李广宁抿着唇,看他片刻,最终却还是摆了摆手。秦凌停了脚步。
二人目送杜玉章独自一个人慢慢摸索着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出去了。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许久,李广宁还看着那个方向,很久没有动。
“陛下……”
秦凌声音艰涩。他再次跪回地上,年轻的脸上满是悔恨。
“是我该死……我意气用事,不顾大局,坏了陛下的事!让杜公子得了借口轻慢陛下,
让陛下无端受此屈辱……陛下!臣该死!请陛下降罪!”
“这不怪你。”
李广宁长长叹了一口气,
“若是十年前的他自己,见到有人这样对朕,恐怕也会忍不住的。”
……十年前的他自己?是指谁?
秦凌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相信。难道这个杜公子,真的与陛下有什么渊源?可若是这样,他应该知道陛下身份尊贵,又怎么敢如此无礼?
“我原以为,他与你之间会有些话题,甚至相谈甚欢。毕竟……”
——毕竟连李广宁自己,都时不时有些恍惚。看到年轻张扬的秦凌,他总是想起东宫时候的杜玉章,所以他总是忍不住对秦凌另眼相待,甚至有些纵容。
——若是杜玉章本人看到,只怕更会脾气相投吧?
可李广宁却没想到,秦凌也像当年的杜玉章一样单纯地崇拜自己这个“陛下”,可杜玉章,却早就不是那个一心维护“宁哥哥”的少年郎了。
第2章 -34
可李广宁却没想到,秦凌也像当年的杜玉章一样单纯地崇拜自己这个“陛下”,可杜玉章,却早就不是那个一心维护“宁哥哥”的少年郎了。
结果,原本相似的性子,却因为对自己观感不同,搞得针锋相对,不欢而散。
“罢了……不说这些。就算今日有什么错,也是朕安排不周。与你无关,秦凌。你也不必多想。”
“陛下,杜公子要笔墨传信……给还是不给?”
“给。”
“我以为陛下不愿他与旁人联系。”
“我确实不愿意。”
李广宁神情怅然,
“但若是不给,只怕他心中不悦,真的能做出血书传信的事情来。他想要什么就都给他吧……别逼他行事极端,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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