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叫韩渊?他在何处?”
“宰相大人。您不用管,下官来处理就好……”
“我问你他在何处?”
白皎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徐将军。他这一晚上都彬彬有礼,谦谦温良,此刻这样情急,引得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徐将军更是吃惊不小。但这可是宰相,他忙拱手笑道,
“那就让管事带路。只是白大人,这种人一般都是蝇营狗苟的宵小之辈,说不定是个破落户,亡命徒——想要攀上白大人什么关系,才来冒险行事!说不定,下一步他就要诓骗大人去什么荒郊野外,欲行不轨了!要知道,这可是将军府啊,不是走投无路,谁敢擅闯将军府,冒杀头的风险?”
一番话说出来,白皎然神情好像被重重一击。他抿了唇,神情晦暗不明,只轻声道,
“徐将军,请您带路吧。”
……
杜玉章昏昏睡着,却并不安稳。他眼窝深陷,隔着薄薄的眼皮,能看到眼球快速转动着。不知梦到了什么,他呼吸越来越急,头也不安地摆动着。额边发丝被冷汗浸得湿透了,贴在脸颊上。
“不……不要……别喝……陛下!”
噩梦中的杜玉章突然呻吟出声。李广宁握住他的手,感觉到杜玉章的手在不住发抖,指甲狠狠抠进他手背。李广宁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抚着他。杜玉章依旧昏迷着,只是似乎不那么不安了。
“他何时才能醒来?”
“还是如老朽所说,杜大人力竭了,这昏迷也是休憩。切不要惊醒他,惊了魂反而不好。陛下,稍安勿躁。”
一阵沉默。李广宁还坐在床边,端详着杜玉章的脸。那一把短匕就摆在桌上,刀柄上的宝石在烛光下闪着夺目的光。
有人从门口轻轻走进来,是王礼。自从李广宁身份暴露,他就不必再避讳杜玉章耳目,能够再次在李广宁身边随侍左右。
“木清那边审问完了?”
“回陛下,已经审完了。”
“他可曾改口?”
“他的口供,还如方才陛下在时一样。”
王礼声音很轻,“他还是坚持说,是来给杜大人送药的。他说,杜大人是必死无疑,必须有人替他用自己的血缓了药效,才能救得了他。侍卫们怎么刑讯,他就是不肯改口。”
“那个用自己血缓解药效的人,会怎么样?”
“他说……不过是一杯血,什么事都不会有。反正须得心甘情愿,不然也没有用。没人愿意,就大不了看着杜大人……死在半途罢了。”
“呵。”
李广宁握住杜玉章的那只手,缓缓收紧了。
“这样明显的一个圈套,就等着朕向下跳?那个木清,是他自己蠢,还是觉得朕这样蠢!”
“陛下……”
“你说,这以血饲药,真的能叫玉章缓解痛苦,救他的命吗?”
“陛下!”
王礼悚然一惊,急急劝道,
“这人明显不怀好意,手段更是邪异!陛下也知道这是圈套,万不能被他伎俩所惑啊!”
“你不必劝。朕该如何,朕自己心里有数!”
李广宁挥手,打断了王礼。他叫那两人都退下,房间里只留下他自己,一瓶药,一把刀,和一个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第5章 -17
杜玉章醒来时,夜色已深。窗户没有完全关严,风吹动桌上烛火,投下凌乱幽幽的影。
李广宁坐在桌前,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他手指灵活地拨弄着刀刃,刀柄上宝石熠熠反射烛光,闪进杜玉章的眼。
几乎同时,李广宁飞快滑动的手指停了下来。
刀刃陷进他指尖,刺出一滴夺目的红。这一点血珠从雪亮刀刃上滚落,无声滴在桌上,又似乎轰然砸在了杜玉章心上。杜玉章心中一紧,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玉章,你醒了?”
“陛……咳咳咳!”
杜玉章咳得弯下腰,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被李广宁揽进怀中。他顾不得自己胸膛里灼烧般的疼,一把拽住李广宁袖口,
“陛下杀了他不曾?”
“谁?”
“木清!”
“我为何一定要杀他?”
“陛下!你!”
听到这句话,杜玉章突然激动起来。他是真的急了,拽住李广宁袖子的手都在抖,额头上遍布冷汗。
“现在就杀了他!”
五根手指还染着杜玉章咳出的血。血抹在布料上,顺着暗纹洇开。杜玉章太过用力,指节泛出青白。他不住喘息,因为缺氧腮边飞起了嫣红。
李广宁手臂骤然收紧,将杜玉章紧紧抱在怀中。那把刀也被他丢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响。
四目相对,李广宁将杜玉章压在床榻上。他伸手抚过杜玉章的背,直到杜玉章能够如常呼吸,他才抽出手,抚摸杜玉章的脸颊。
“告诉我,玉章——为何一定要杀了他?”
“他……他……”
杜玉章张口难言,唇舌颤抖。李广宁将他护在怀中,扫视地上凌乱血迹。木清确实冒犯了杜玉章,但杜玉章明明可以叫侍卫进来。他却拼死也要自己杀了木清……
他一定叫自己现在杀了他……他不想让自己见他……为什么?
以血饲药……
这四个字蹦进脑海,李广宁脑中嗡地一声——他的玉章,是怕他被这四个字所诱惑,步入木清的陷阱!
所以才不敢让他与木清会面,所以才自己拼着性命想要杀了木清!
谁说玉章已经对他全然死了心?谁说玉章心中再没有他?这一刻性命不顾,也要保全自己安危——难道还不能映照出杜玉章的心意?
李广宁情难自已。他一把将杜玉章搂在怀中,激烈地亲吻他的额头脸颊。杜玉章额头满是汗水,身上也全是湿滑冷汗。
他的玉章,这样轻,这样瘦,病得这样重!他不肯向自己吐一声心意,执拗地别过头去……自己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到如今,他还在因自己做下的孽而受罪!
但就算这样……他依然没有真的,将自己从心里舍弃掉……他甚至还愿意为了自己,以性命相搏!
李广宁怀抱越来越紧,只想将杜玉章揉进自己血肉中。心里疼得缩成一团,叫他忍不住想要落泪。鼻腔酸楚无比,李广宁呼吸越来越急,真正是百感交集,又悔之晚矣。
“玉章……我的玉章……你说啊……你为什么要杀他……”
李广宁眼神亮得骇人,不住追问。杜玉章想要偏头躲开李广宁视线。可李广宁哪里容他逃避?一双手直接托住他脸颊,强迫他看向自己。
“说啊,为什么!玉章!告诉我,你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没什么理由!总之……总之木清不能留!”
“为何不能留?”
“陛下!他必须死!他……“
“告诉我理由!玉章,你说出来——你心里明明知道,你说啊!“
杜玉章咬紧牙关,浑身在抖——话说到了此处,还如何遮掩?仿佛是图穷匕见,李广宁早已胸中有数!此番逼迫,不过是想听他亲口说出真相——
说李广宁的安危,比他杜玉章要重要百倍!说自己宁肯不要性命,也不能看着他陷入危险!说他心里根本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早就将这一段情意抛在脑后……
可他不能说!遮掩了这么久,几乎瞒过了所有人……就连他自己都几乎信了……他已经能对李广宁,露出漠然的笑容……疏离客气地称他一句陛下,仿佛早就忘却过去……
——就好像,此刻自己在他身边滞留,真的不曾有半分欢喜……
——就好像,真的只是被他强迫才留在此处。好像心底根本没有一丝庆幸,能在死前再见他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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