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宁像是头疼得很,紧紧掐住自己眉间,掐出了几道淤痕。每次他喝醉了酒,总要更狠仄地欺辱杜玉章——李广宁只将这份难捱的冲动,归结为对杜玉章的恨意!因为他将这人当成白皎然的替身,对他多么好……可他却想要带着杜家造反,要他的命!
——他教训杜玉章,当然是因为他恨杜玉章!毕竟,谁都知道他大燕皇帝李广宁,眼睛里不揉沙子,对背叛他的人绝不轻饶!
——李广宁从不肯想一想,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
这一夜闹下来,李广宁终于累了。他抿着嘴,紧闭双眼,徐徐吐出一口气。
“罢了。既然你要回来,在朕的后宫里陪着朕……前尘往事,就都算了。你莫要再欺骗朕……朕都可以原谅你。”
说完这话,李广宁唇边慢慢绽放出一个微笑。
——像是看到了何年何月桃花正好,哪个少年人回眸时,是人面桃花好时光。
“杜卿,来。朕带你回去。”
李广宁弯下腰,隔着龙袍拍了拍那人后背。
“杜卿?”
又拍几下,杜玉章依旧一动不动。
第48章 .杜玉章双眼紧闭,眼下乌青,一点人样子也没有了
若是从前,李广宁定然勃然大怒,当场给这不服管教的东西一点颜色看看。可今日不同。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摇头笑了笑,
“如此任性。怎么,莫非还要朕抱你,你才肯走?”
此话说完,李广宁又静待片刻。嘛龙袍下隆起的人形,依旧是一动未动,悄无声息——就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似的。
“罢了。抱就抱。”
李广宁笑起来,将手伸进龙袍遮盖着得杜玉章的身子底下,打算将他抱起来。他还笑着打趣,
“只是等下,朕要收拾你,你却不要哭叫着求饶。敢跟朕耍这性子,当真是反了你了!”
可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杜玉章一动不动,他身下,是许多黏腻的液体。
“这是……”
李广宁抽出手,那上面黏糊糊淋漓不尽的——不是血,又是什么?
李广宁脑子嗡地一声,吓得心头凉了大半。他手忙脚乱地扒下龙袍,眼前所见,却叫他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杜玉章两眼紧闭,眼下乌青,一点人样子也没有了。他嘴唇成了青紫色,唇间汩汩冒出的,夹着淤块的黑血!
那血已经浸透了他半个身子,在他身下成了个血泊了!就连背后那芍药都沾染了不少血色——一个人能有多少血?经得住这样往外流!
“杜卿?……玉章!!!”
“来人呐!太医呢!王礼……王礼!将林安给我找来……将太医院的人都给我喊过来!”
李广宁声嘶力竭,喊得喉咙都破了音。王礼才进了这船舱,就被眼前的陛下给吓得软了膝盖。
他红通通的双眼,他狰狞的神情——还哪里有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君王样子?
而他怀里的杜大人,被血浸透着,眼看着是有入气,没出气了。
“快快传太医!叫太医院掌事的林安来!”
王礼赶紧传了令,连滚带爬到了李广宁身边。
“陛下,杜大人吉人天相,绝对会平安无事的!您将他放在这榻上,您喝点水顺顺气……陛下,您千金之躯,万万要保重龙体啊!”
说着,他就想要从李广宁怀中接过杜玉章。哪知道手指还没碰到杜玉章的衣裳,就被李广宁一脚踹出老远。
“滚!谁准你碰他!”
却不想,这动作一大,将杜玉章身子也颠倒了半分。他怀中藏着那个药瓶子也骨碌碌掉在地上。李广宁见了这东西,就好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
“是了,他病了……他之前就病了……他就是此时病发罢了……吃了这药他就会好……他还答应跟我回皇宫的!”
说完,他扯开药瓶塞子,倒出一把药丸塞进杜玉章口中!
王礼见了,是倒抽一口冷气——还不知是什么病症,竟然这样重手用药?陛下他当真是乱了心智不成?
却不想,这药本来就对症,杜玉章原本心肺肝脾都接近衰竭,竟然被这样重药给缓回来这口气。他悠悠睁开了眼,眼神茫然看着眼前。
李广宁喘着粗气,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脸。那张脸上满是濡湿的冷汗,他这样一摸,只觉得手上冰凉。他手上沾染的血,也都抹在了杜玉章惨白的脸上。
第49章 .杜玉章已经冷透了心
被鲜红的血一衬,这张脸看上去,却是更加惨淡。李广宁眼睛一下子红了,连声音都有些哽,
“玉章,你……你这是怎么了?是之前的病没有好!是不是?等你入了宫,朕为你调理身子……”
杜玉章合上了双眼。从心里往外深深的倦意,已经击垮了他。
可他这举动,却刺激到了李广宁。李广宁猛抓住他的胳膊,几乎抓出一圈淤青。
“玉章!你给我睁开眼,看着朕!”
杜玉章只好慢慢睁开眼。就这么一个轻微的举动,却几乎耗尽他全部力气。他张了张嘴,李广宁赶紧凑过去,
“玉章,你想说什么,想对朕说什么?朕在这里,在听……你说啊!”
“陛下。”杜玉章的声音也气若游丝,“臣……累了。”
“你累了?朕这就带你回宫,到朕寝殿中去……到时候你好好休息就是!”
李广宁说完,声音提高了些,
“王礼,备轿……不,准备软榻抬槛!千万不可颠簸到玉章,找最稳妥的轿夫,快去!”
在他一声声嘱咐里,杜玉章闭上了眼睛。他真的太累了。
他已经彻底冷透了心。
不仅仅对是这一晚,更是对身边这个男人。
——和他漫长的,一整个人生。
……
“陛下,天亮了。”
寝宫内,王礼满脸忧虑地向李广宁请安,
“陛下,等会还要早朝,您还是歇息一会吧。”
“什么早朝……朕不去了。”
“陛下?”
王礼惊愕万分。这日日早朝雷打不动,是大燕国开国皇帝立下的规矩。那之后的皇帝,不是病到爬不起来,是绝对不会取消早朝的。
“陛下,您三思啊!若是被朝臣知道,一定会议论纷纷……”
“朕自有分寸!”
李广宁扭头吼道,
“你有这个功夫,就去替我催林安!杜玉章这场病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风寒吗?怎么突然病成了这样!之前的太医都是怎么给他看的病!到底是谁的责任——给我查清楚!”
王礼再也不敢劝,只能讪讪离去。
就在寝殿外的偏殿中,林安正满头大汗查找医书,对照着那张药方一一分辨。
王礼走进来,看了看他面前密密麻麻的记录。
“林总管,如何了?”
“王总管!”林安叫苦不迭,“您劝劝陛下吧!这自古以来,看病都是望闻问切——哪有叫人诊断却不许把脉的?这杜大人又不是冰做的,我摸一下就会给摸化了?对照着药方,看着病人脸色来看病……这不是诚心难为人吗?”
“你不要命了?背后议论君主?”
王礼瞪了他一眼,
“这话谁能劝?陛下遇到杜大人的事,哪里能听得下劝!若是肯听,早也不至于……”
后半截话,王礼咽了下去。他是从李广宁还在东宫做太子时候就跟着的老人了,知道这两人的前尘纠葛。见了二人闹成今日这样,他心里哪会没有感慨?只是他更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好在林安并没在意。他快速翻检着医书,却突然在某一页上停下了。
“等等……我查到了……这两味药的配伍……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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