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一样!”
大臣涨红了脖子,
“莫大人得了先皇御赐丹书铁券,见劵如见先皇,自然可以处理朝政大事,这是借了天子的威仪!可他杜玉章……他杜玉章如何能与得先皇威仪的莫大人相提并论?凭什么得享这份荣耀?”
“你说的有理。”
李广宁突然打断了他。
“从来名至而实归。若是手中权柄不足,威信不够,再多的权宠,也不过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大臣以为说动了李广宁,顿时喜上眉梢,
“陛下英明!所以他杜玉章并没有这份威信,自然就不该……”
“朕当然英明。”李广宁理所应当地哼了一声,“他没有这份威信,朕就赏他这份威信!王礼!”
“奴才在!”
“替朕拟旨!赐宰相杜玉章丹书铁券——见劵如见朕,从此宫禁内外,通行无忌!朝廷事务,只向朕亲自报备,不必受百官拘束!从此之后,杜玉章便是万人之上……”
李广宁又瞥了杜玉章一眼,别有深意地笑道,
“……只在朕一人之下。”
……
散了朝,杜玉章回到了阔别多日的宰相官衙。那些官吏见了他都大吃一惊,神情也分外不自在。
——只怕是他不在的时候,这些人是树倒猢狲散,早就另谋了出路了。
杜玉章看在眼里,也不点破,神态自若地进了自己的书房。
“杜相!您回来了?”
却不想,迎头就看到白皎然捧着一叠纸牍,站在他的办公书案旁。书案上一方砚台,几杆羊毫毛笔,连带笔架,茶壶,杜玉章竟然一样也没见过。
不过几日时间,这书房就成了他白皎然的了?这算什么,鸠占鹊巢?
杜玉章短促地笑一声,
“几日不来,这书房倒是布置一新。看来我回来,白大人有些不痛快吧?”
“没,没有……”
白皎然慌乱地收拾桌上文房四宝,
“陛下下旨,说将这书房赏给我……不不,是叫我在这暂待几日。”
哪怕他立刻改口,杜玉章也听明白了原委。原来,并非白皎然暗中占了他杜玉章的书房,而是李广宁在他不在的时候,早就将这书房拱手送给了白皎然!
此刻,白皎然才是这书房的主人。怪不得外面官吏神情那么怪异,是因为他杜玉章,已经成了妄图占据鹊巢的那个“鸠”了!
白皎然还在解释。
“我没敢乱动杜大人的东西,才自己从家里带来了些。不知大人今日回来,不然,我早就收拾干净了。杜大人,还请见谅!”
“我有什么见谅不见谅?这可是陛下的旨意。我算什么身份,哪里能与陛下争短长呢?”
“杜大人!我这就收拾……这几日我一直等您回来……我看过杜大人之前写的那些文章,早就想亲身向您请教……杜大人,您去哪?”
眼看杜玉章要走,白皎然语气里带了惶急。可杜玉章别说继续待下去,连多说句话的兴致都没有。
他反身推了门,
“你不必收拾。既然是陛下的意思,这间书房就让给你了。”
“杜大人!”
白皎然急急追上来。杜玉章没有理会,直接登上官轿。
他刷地一下扯上轿帘,
“回家!”
轿夫一声不吭,起步就走。走出几步,杜玉章就察觉不对——这不是去宰相官邸的路!
“轿夫,你这是往哪去?”
杜玉章拉开帘子,质问打头的轿夫。可这时候,他突然惊觉这轿夫虽然穿着他宰相府的衣服,但面容却很陌生!
“你是谁?你想做什……”
轿子拐过弯,突然加快速度。杜玉章被颠簸得差点跌倒。等他坐稳了,轿夫已经回过头,露出一张面白无须的脸。
——是个太监?这是谁派来的?想干什么?
那太监尖着嗓子“嘿嘿”一笑,
“杜大人,你可是有福呢!太后她老人家亲自点了名,要见你这权倾朝野的大宰相!老奴劝您啊,乖乖地坐好别乱动——咱们凤栖宫可不比陛下的寝宫,规矩大得很,由不得你放肆!”
“太后?太后见我作什么?”
“瞧杜大人这样子——太后想见你,你就乖乖去!还敢问做什么?看来呀,真是陛下将你给惯坏了,你是只知道有陛下,却想不起太后她老人家——更没把老人家放在眼里了吧!”
这几句阴阳怪气的嘲讽说完,马车也到了凤栖宫。杜玉章心知此番来者不善,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随着太监进了大殿。
殿中,太后斜倚在凤座之上,几个女官在陪她说笑。
“臣杜玉章,叩见太后娘娘!”
杜玉章不敢怠慢,行了跪拜大礼。可太后依然跟那几个女官说着话,好像根本没见到他似的。
杜玉章知道,这就是下马威。他若是敢有一点不满,后面还不知有什么惩罚在等着他。杜玉章低头跪着,一动也不动。但地面实在阴凉,寒气顺着骨头缝向上渗。没多久,杜玉章两条腿就都打起哆嗦了。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果盘的小太监经过他身边,突然伸脚一踹!那一脚正踹在杜玉章膝盖窝里,杜玉章腿上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殿中说笑一下子停了。
杜玉章知道不好,他是被人算计了!
恰在此时,太后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是谁?在哀家面前,也敢这样放肆?”
“禀太后娘娘,这是咱们大燕的宰相杜玉章呢!”
那太监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今日才在殿上得了陛下的赏,什么丹书铁卷的……见铁劵如见陛下,权势可大得很!”
“是么?”
太后的声音冷了起来。她坐直身子,“杜玉章是个什么东西,哀家怎么没听说过?小喜子,你来给哀家念叨念叨——他凭什么这么得陛下的宠啊?”
“哎哟……太后娘娘哎,像我这种没根的东西,哪里能知道这些?陛下这样龙精虎猛的年纪,见了那些妖艳些的货色……”太监小喜子嘻嘻笑着,跪在太后耳边窸窸窣窣不知说了什么。太后一双细眉渐渐扬起扬起,面色却越来越阴沉!
“原来是这样!哀家原本还疑惑,陛下近来怎么不听话。原来,是有个妖精在他身边勾引着他!杜玉章,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话音未落,那太监一脚蹬在杜玉章背上,拎起他的头发,用力一抬!杜玉章骨节被抻得咔嚓作响,头皮更是扯得生疼。
“唔……”
杜玉章被迫仰起头,张着嘴,连喘气都费力了。那太后冷冷端详他,哼了一声。
“还真是一张狐媚面皮,连哀家看了,都觉得心里一痒。这样的东西就放在陛下身边,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怎么经得住?自然是狐媚祸主,连哀家的话,他都不听了!”
说到此处,她突然提高了音量,
“教唆陛下不敬哀家的,是不是你这下贱东西?”
“回禀太后!臣是外臣,平日只会对陛下禀告国事,绝不会教唆……”
杜玉章才开口争辩,脸上突然被甩了一个耳光——这耳光又重又狠,直接将他的脸抽得偏向一边。
“太后她老人家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太监小喜子一边骂,又是一个耳光扇过来。这还不算,他竟然像是寻到了什么有趣的游戏,一掌又一掌,掌掴个不停!没几下,杜玉章嘴唇在牙齿上磕得见了血,耳内更是嗡嗡作响。
“好了。”
太后发话,太监立刻停了下来。杜玉章已经是头昏眼花,两腮上又红又肿,针扎一样地疼。
“你们都出去!”
太后一摆手,所有女官和宫女都退了出去,这殿内只剩下杜玉章、小喜子和太后三人。太后一双眼睛盯在杜玉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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