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岁京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当男妈妈。”
容念道:“我是说假设,如果你是我家长的话,我作为小孩来讲能拿几分?”
这个问题细想的话着实无厘头,因为亲人之间的爱与生俱来,不能用考试那套来做评定,孩子即便平平无奇,也能拥有父母百分百的关怀。
可容念没有体验过这种爱,他只做过很多张成绩满分的试卷。
“福利院旁边那几栋居民楼,里面每个同龄的都觉得你是童年阴影,是他们爸妈嘴里恨不得调换一下的小孩。你觉得呢?”
“所以我的分数比很多人都要高。”容念道。
陆岁京勾起嘴角,顺着他的意思夸奖道:“没人比你好。”
容念听完欲言又止,苦恼地顿了下。
想讲的话对他而言有些难以启齿,但陆岁京认真倾听的样子仿佛有魔力,让自己愿意慢吞吞地分享出来。
“我其实有时候会嫉妒那些叔叔阿姨的小孩。”他轻声道。
怕陆岁京不理解,他继而解释:“他们的爸妈日复一年地记挂他们,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找他们,还会为他们哭。”
陆岁京道:“你肯定也是被记挂着的。”
“哦,你指的是我温柔端庄的方阿姨吗?”容念道。
他故作轻松的语气里夹带着自嘲,陆岁京正想反驳,却被抢先一步转移了话题。
容念问,“你知不知道我是熊猫血?”
陆岁京道:“嗯,知道。”
容念好像抓包到对方干坏事,表情微妙地说:“我没有和你说过这个啊,你以前背地里看我档案?”
陆岁京僵了僵,随即垂下眼睫,神色中闪过一丝阴郁。
他看到的不是档案,是容念上辈子的结局。
容念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把陆岁京的沉默当做是默认。
“这个血型的人本来就少,我爸妈找我肯定比其他人容易,可是他们一直不出现。”容念道,“话说这个不是重点,我不在乎那两个没见过面的人。”
陆岁京道:“请问重点是?”
容念抿了抿嘴,道:“虽然不在乎,但被喜欢的感觉很好,我当然也想要。”
说完他就觉得大事不妙,这事听起来太过自恋,陆岁京八成要笑话自己。
可是陆岁京没有。
莫名其妙的,明明陆岁京的眼神很沉静,没有任何讥讽和耻笑,在他的注视下,容念却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你看我干嘛?”容念道。
陆岁京道:“怎么这么小气,瞧瞧都不让?”
听他略微失落地抱怨着,容念心里七上八下,自己对陆岁京是不是确实小气了点?
然而陆岁京又道:“你看回来就好了。”
容念刚萌生的愧疚感烟消云散,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看回来的冲动。
……他们又不是情侣,干嘛要陪他眉来眼去久久对视?!
“你不敢?”陆岁京笑了。
容念埋着头玩吸管,嘟囔:“谁知道你是不是狐狸精,勾引别人瞧你再摄魂?”
陆岁京嗤笑:“那也是对色迷心窍的小书生才管用啊。”
容念回避他的视线,站起身来:“我要回寝帮梁云复赶考了。”
陆岁京道:“容念。”
“唔?”
陆岁京很少直呼容念的名字,以前总是叫哥哥,现在常常叫小容。
印象中难得有两次这样喊,全是有脾气了要吵架。
容念小心翼翼地望向陆岁京,陆岁京却没有任何要生气的征兆。
庭院搭了玻璃顶棚,天气变化得快,傍晚好不容易止住了雨势,这时候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夏风和缓,夜色也轻柔,照着陆岁京的轮廓朦胧又温柔。
“你当然应该被喜欢。”陆岁京道。
容念偏过脑袋,眼神澄澈:“真的吗?”
不需要陆岁京再做确认,容念并没有患得患失。
他眨了眨灵动漂亮的桃花眼,狡黠地问:“所以你自己也喜欢?”
陆岁京散漫道:“是啊,你开开心心让我抽大冒险牌的样子,真是全院的人看了都喜欢。”
话音落下,容念撑开伞就走。
“我没带伞。”陆岁京在身后说。
容念开始胡说:“怎么办呢,我有点恐同,太接近了怕是不太好吧?有的人不如支持下便利店的雨伞生意?”
陆岁京道:“手机也没电了,忘了怎么自己不小心在外面待了这么久……”
果然,刚才声称恐同的容念停住了步伐。
他道:“跟紧我,被淋湿了我可不管。”
·
梁云复很后悔没去向陆岁京求助,而是去找了贺疏星。
他其实是有点怕这两人的,但后者好歹同窗过三年,关系至少相对比较熟。
然而三年同窗情比不过反复问三遍英语翻译题,贺疏星周围气压变得很低,本就表情不多的脸更加冷漠。
如果是陆岁京的话,还能请教下和容念被摁头配对的体验怎么样。
“贺哥,你今天有心事?”梁云复战战兢兢问。
贺疏星原先在走神,紧接着转过头漠然道:“虚拟语气搞明白了吗?”
高情商:班草很担心你的英语复习进度。
低情商:学渣少来掺和学霸的事。
梁云复瞬间领悟了,于是默默背单词。
过了会,他道:“小容怎么还没回来啊?不会和陆岁京过夜生活去了吧?”
他自认这话说得挺幽默的,搁别人早兴冲冲跟自己聊起八卦来了。
可惜寝室的氛围降到了冰点。
贺疏星不理他,就在他抓耳挠腮之际,当面接了一通电话。
“爸。”贺疏星道。
梁云复没有偷听别人电话的坏习惯,可眼前的字母实在是太枯燥了,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这阵子和窦家的协议快到期了,在做续约谈判,还没问过你在学校里怎么样。”贺父的语气没有很严肃,但也绝对不和蔼。
贺疏星道:“开学第一天室友被窦洋的朋友堵了,你为我选的学校真是生活精彩。”
他们聊的不多,看得出来感情不佳以至于无话可说,通话没到两分钟便挂断。
梁云复道:“小容被窦洋的朋友找过麻烦?草,咱们堵回去啊!”
贺疏星问:“你几岁?”
梁云复心道自己这是为容老师两肋插刀,还没为自己的义气说上话,容念便回来了。
“外面又下雨?”梁云复注意到容念手上的伞是湿的。
容念道:“下得挺大,你带伞了吗?”
梁云复道:“可能得借你的用用……”
容念看了眼地上的纸篓,道:“我忘买垃圾袋了,一起下楼吧。”
寝室楼下有两台自动售货机,除了饮料零食之外,还会有一些琐碎的生活用品。
两个人走下楼,梁云复低声转述了自己听到的那通电话。
“你下回再被欺负,直接打回去啊,不要一个人忍着。”梁云复道。
容念想,上辈子自己过得是真委屈,搞得梁云复现在都觉得自己会忍让。
“原来贺叔叔和窦家的协议要到期了,怪不得我听说窦洋最近在跟高中同学打听,问贺疏星平时爱买什么,好像是打算送礼物。”
梁云复喃喃着,感叹:“当大律师真爽啊,老板都上赶着来讨好。”
以容念重生前的记忆,自己留学那四年里,贺父继续当窦氏的顾问,经手的法律文件做得滴水不漏。
后来祁封动了夺家产的念头却没能撬动,有一部分原因在于窦氏风控在贺父的指导下做得太好。
到了贺父这种地位,光用钱砸不动,还要看自己究竟乐不乐意,所以会有委托人私下拉拢他和他家人。
所以这辈子他乐不乐意续约,帮一个自己儿子很膈应的家族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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