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瞧陆岁京那副顺理成章的架势, 还需要秘书给他鼓个掌。
最近陆岳回了海外, 陆岁京偶尔代表他出席晚宴。
接待方非常周到,俨然将他当做了陆家毋庸置疑的继承人,不称呼他“陆二少爷”,只喊他“陆总”。
等电梯的时候,陆岁京恰巧碰见一张熟悉面孔。
和窦家女主人的灰头土脸不同,眼前的小叔子神清气爽,与其他人寒暄说笑,圆滑得如同一只千年狐狸。
“哟,陆家的小公子?”祁封道,“有段时间没见了。”
陆岁京朝他扬起嘴角:“祁叔叔好。”
祁封感觉这笑容不怀好意,道:“突然那么客气,我有点接不上话。”
陆岁京道:“喊你叔叔哪算客气?你是长辈,应该的。”
祁封开玩笑道:“你是还想叫岳父啊?”
陆岁京道:“岳父,我想和小容暑假出去玩。”
祁封被这声称呼喊得背后发凉:“嘴甜问我讨路费?你被陆董扫地出门了?不像啊。”
扫地出门是不存在的,陆岁京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不像某些家庭制衡失调,家长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去摆布小孩,陆岳和陆岁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在这段亲情中,即便父亲不认同儿子的恋情,也无法插手指摘,何况陆岳本就不关心这些。
作为一家之主能够打理事业,又有令董事会满意的继承人,他的任务便算基本完成了。
陆岳间接向陆岁京传达过这个意思,往后陆岁京接班了要如何,身边有谁,有没有后代,都不关陆岳的事,退休后不想管,百年后也见不着。
“谢谢您替我操心,陆董并没打算管我。”陆岁京道,“主要是小容怕您孤独无聊,觉得至少该多留几天,给您做几顿饭。”
想到容念厨艺有多恐怖的祁封:“……”
他承受不住这份“孝顺”,客气地推拒。
“他有心了,我不怎么需要,你们好好去旅游,可以选得远一点。”祁封客气地说。
今天是贺律师合伙的律所举办周年庆,除了业内大状过来捧场,还有许多商业伙伴出席,彼此都能算是熟人。
进了酒店顶层,陆岁京应付完几个长辈的攀谈,便注意到贺律师。
“博简啊,你们律师是越做越大咯。”贺律师的旧友恭祝。
贺博简道:“承蒙大家照顾。”
得知贺律师的姓名,陆岁京微微诧异地蹙了下眉,上辈子的往事涌进脑海。
陆岁京在重生前,尽管与贺疏星同在燕大读书,却没有私下交集。
只是隐约听说大家将要本科毕业时,对方的父亲出了事情。
这辈子经常见贺疏星在眼前晃悠,陆岁京偶尔会记起来这一茬,但不清楚贺家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默默猜测过,估计是旧案纷争一类的闹剧。
不过此时,陆岁京知道贺父的全名是贺博简,便忽地察觉到真相没有那么轻飘飘。
他上一世本科毕业那年,也就是距离现在还有三年的时间,法律界六月最大的新闻,是贺博简车祸离世。
男人死得古怪蹊跷,却没有蛛丝马迹可供质疑。
在新闻引起热议的时候,陆岁京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幻觉频繁且强烈,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外界事物全当耳旁风刮过。
……不对。
陆岁京冷静下来,心想,在朦胧的前世记忆里,有一道至关紧要的声音夹杂其中。
——“老贺终究太谨慎,怀着最烫手的秘密,遇到敢起杀心的窦家,他光在防备是躲不过去的,要想保全自身只能相互厮杀。”
——“这个世界没有退路,他想退,只会出局。”
是陆岳。
势力渗透极深的男人总是手握许多内幕,忘了是哪天,在陆岁京面前不经意地说起过车祸。
现在,陆岁京站在纸醉金迷的宴会厅里,看着贺博简与窦家的人举杯共饮,不由地感到嘲讽。
“喂,你怎么了?”贺疏星问。
陆岁京回过神来,发现是容念的室友,顷刻间立即收拾好了表情。
他道:“来你家事务所的周年宴蹭吃,怎么饭菜还没往桌上端?我急着吃完回家谈恋爱。”
贺疏星道:“老老实实待着吧,眼睛别乱看美女。”
原来刚才的走神被误会成沾花惹草,陆岁京倍觉荒谬,还没等他解释,便被贺疏星抢先发言。
“不然我会和容念告状。”贺疏星道。
陆岁京:“。”
他义正辞严地说:“我拥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就算你信不过我,也该相信容念比全场人更具有吸引力。”
贺疏星:“……”
只见贺疏星神色松动,想要认可陆岁京的言语,却见陆岁京脸色一变。
陆岁京哼声道:“撤回之前的后半句话,不准你惦记我男朋友。”
贺疏星:“…………”
神经病。
要不是大庭广众不好发作,贺疏星怕是要把这词骂出来。
接着,陆岁京淡淡地说:“你爸不是不和窦家续约了么,你们两方关系还这么好?”
贺疏星道:“应酬局上逢场作戏,难道你不懂?”
陆岁京不明白贺博简究竟因为知晓了什么秘密,才招致杀身之祸。
于是看在对方是容念朋友的份上,他委婉提醒:“噢,在我看来,你爸应该离窦家越远越好。”
话音落下,贺疏星神色明显一变!
这被陆岁京敏锐地捕捉到,暗自怔了怔。
难道贺疏星也知道父亲不该与窦家往来,甚至清楚更多信息?
会让窦家下死手的必然是大事,对赫赫有名的贺律师用出那种极端手段,严重性更是不用多说。
想到这一层,陆岁京觉得,自己摸索到了窦家致命把柄的一角。
他与窦家之间,有害死容念的旧日仇恨,当然是逮住机会就把窦家往死里整。
包括这次,也不会错过。
“不过单单远离貌似不太够,窦家那类人最擅长得寸进尺,你想放过他,他反而不放过你。”陆岁京道。
贺疏星稍挑眉梢:“不放过,他们能怎样?”
陆岁京道:“我有个哥哥领教过基本的家族斗争手段,不是我吹牛,窦家没比我家好到哪里去。”
众所周知,陆岁京素未谋面的哥哥没活到成年,死于一场诡异却找不出真凶的车祸。
贺疏星沉默半晌,又被不远处的贺博简喊了一声。
他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随即过去与父亲的朋友们敬酒。
这一忙就忙到了散场,贺疏星左顾右盼,神神叨叨的陆岁京已经没了踪影。
“你在找谁?”祁封问。
贺疏星道:“没什么。”
原先父亲告诉他,窦家老爷子的遗嘱曾被纂改,多数遗产本该属于祁封,贺疏星已经觉得煎熬。
理由无他,出于道德上的正义感,他不适合当沉默的帮凶。
而拒绝做同谋的成本堪称巨大,天知道撕开这个口,会造成什么危险后果。
现在和祁封面对面,他更是有些焦躁,算是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在给祁封做事后,看到新雇主会出乎意料地陷入不安。
再怎么说,毕竟是个活生生的被改写命运的人。
当祁封出现在面前,自己又有扭转局面的力量,意识到自身的重要性,要么戒备,要么不平。
父子俩再度站在了不同位置,贺博简属于前者,贺疏星属于后者。
贺疏星低下头,想起了陆岁京警告的三言两语,不过……
有声音盖过了那些错综复杂的利弊权衡、博弈运筹。
——“做自己就好了……”
少年眨着清亮的眼睛,居然说他勇敢又温柔。
贺疏星心想,不是这样,自己只是很固执很死板,性格和美好词汇沾不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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