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对于昏睡不醒的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冬歉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眸,淡淡地瞥向阿塔尔。
那一刻,阿塔尔缠绕着冬歉头发的手指微微顿住了。
他眼中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怔怔地凝视着他,像半截木头一样了愣愣地杵在那里。
冬歉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震惊。
他不是已经猜到....
下一秒,冬歉感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自己的脊背上,竟略微有些颤抖。
“你....终于醒了。”
冬歉一阵茫然后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阿塔尔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醒了!
他只是在诈自己!
看到冬歉恍惚的神情,阿塔尔的手指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耳垂:“原本决定你今天不醒,我就一天一试的。”
冬歉万万没想到他会跟自己玩这招。
刚想怒斥阿塔尔的行为不讲武德,阿塔尔就将冬歉拥在了怀里。
他的声线低哑,像是砂石在心间碾磨而过:“冬歉,你这次真的吓到我了。”
“我带你回来的时候,你只剩一口气了。”
“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吗?”
冬歉尝试着回忆了一下。
阿塔尔带他回来的时候,确实是他的身体最脆弱的时候。
那会,他已经进入到了献祭的最后阶段。
不光是五感,恐怕意识都要跟着丧失。
他会变成一个认不得人的小傻子。
再后来,他会变得跟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没什么两样。
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和最后一口血了。
也难怪阿塔尔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自己可不就差一点点就死了吗?
也差一点点,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成功了。
哎呀,都怪你。
都怪你救我啊。
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想到这里,他就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
阿塔尔能感觉到冬歉的身体在轻轻发抖。
或许是因为任务失败了,冬歉就这么破罐子破摔的来了一句:“阿塔尔,你不应该救我的。”
空气一时之间陷入窒息的静谧。
良久,阿塔尔捧起了冬歉的脸。
他说,“冬歉,不要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冬歉:“......”
鬼使神差的,他问了一句:“我的命...有什么重要?”
他只是一个炮灰啊。
为什么要在乎一个炮灰的生死?
阿塔尔的眸光颤抖了一瞬。
有那么一刻,冬歉甚至觉得,眼前这个无所不能的血族亲王,在发痛。
他的指节扣在冬歉的手腕上,将他缓缓拉向自己。
“很重要。”
他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重要。”
冬歉的指尖轻颤。
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他明明只是炮灰。
他完成任务就可以离开了。
冬歉勾唇轻笑一声:“那,你希望我爱你吗?”
阿塔尔平静地注视着他:“比起你爱我,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爱自己。”
“至于怎么让你爱我,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粘稠起来。
不过,很快这暧昧的气氛就被阿塔尔给打破了。
他说:“那么接下来,我们冬歉要不要想一想,给他买什么样的项圈。”
“毕竟当狗就要有当狗的样子。”
冬歉:“......”
他刚刚是不是气定神闲地说出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
不过从阿塔尔的态度,冬歉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他是真的很想看看自己是怎么把凯英当狗玩的。
不愧是阿塔尔的恶趣味。
冬歉忍不住问道:“你当初把我带过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想把我当狗?”
“.......”
阿塔尔陷入了沉默。
看来他曾经是真的这么想过。
冬歉想起了他给自己准备的项圈。
想到他专门给自己准备的,写满“游戏”的书。
想到他给自己大腿根做的标记。
被这些回忆提醒着,冬歉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看着冬歉的眼神,阿塔尔连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还隐隐约约透着些不安。
像是怕他生气的那种不安。
阿塔尔会有这种想法吗?
冬歉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他了。
现在的他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对阿塔尔而言或许是有些重要的,只是有多重要,他对自己的底线又在哪,这些都不得而知。
只是现在,自己这些年的血契都白费了。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留下来的意义。
难道要从现在开始重新献祭吗?
还是说....
.....
第一批暴动者出现之后发现无果,紧接着,躲藏在幕布后面的观望者也渐渐不能再冷静下来安心旁观。
曾经有人试图寻找血色恐怖的死亡者规律,但是他们后来发现,根本就没有规律可循。
阿塔尔就是一个疯子,高高在上的上层人可以死,路边随随便便的一个流浪汉也可以死。
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
谁都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们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种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没有明天的无力感让底层人跟黎明高层的矛盾再次加剧。
他们几乎已经明白了黎明的态度。
黎明是真的想用千千万万人的命来保住凯英的命。
但是如果他们不把凯英交上去,血色恐怖永远也不会结束。
他们永远要过这种水深火热的生活。
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比起明面上面的暴动,在更加阴暗的地方,有一股势力也在悄悄进行着他们的报复。
当然对于凯英来说,他同样承担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埃伯格说过绝对不会将他交出去。
可凯英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从小到大,他一直想当英雄。
他从来没有一刻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沦落这步田地。
五岁小孩提起他的名字都会恨的咬牙切齿。
冬歉曾经也是这样吗?
冬歉当初在血族时,应该也能看见那些报纸,以及铺天盖地的骂名吧。
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凯英看过那些报纸。
他这辈子看过的所有恶言,几乎都在那上面了。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人的心中。
凯英这个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冬歉呢。
可是那些骂名和指控全部都是对他的冤枉。
他待在阿塔尔的身边,度过牢笼一样的日日夜夜。
那个时候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血祭....
他怎么能忘记呢?
如果没有血祭,冬歉根本就不用委曲求全。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他造成的。
可是他又做了什么。
他听信了外人的那些风言风语,却从来没有哪怕一刻对冬歉保持着最基本的信任。
他甚至不愿意相信他喜欢了十几年的人。
只是想到这些,凯英的心里像是揉碎了玻璃渣子一般,一阵一阵的刺痛着。
这些天,埃伯格让他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避避风头。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外面的阳光了。
原来阳光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了么。
门口传来一道“吱呀”的动静,格外刺耳。
凯英警惕地看了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五官普通的人,身上穿着普通的侍从服,属于是放在人群中都找不到的那种长相。
是来给他送饭的人。
为了不让凯英的行踪暴露,每一次来给他送饭的人,长相都不一样,但又对黎明绝对忠诚。
凯英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他现在,恐怕与坐牢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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