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旬父知道这是谢涵不放心他, 于是他一一陈明利害, “正是因为在太子麾下已久, 老夫才深知太子性情绝不能带我国在这天下纷争中崛起。如今梁国日薄西山, 楚国走在霸主的路上,正是我国奋起、重现辉煌的好时机。”
“太子殿下偏执,偏执在什么地方, 以前老夫不明白,现在还能不知?或许真的会听温留君几分劝。但太子继位之日, 便是温留君你与霍将军劳燕分飞之时, 更是你妻离子散的时刻。说句不好听的, 纵是大公子、二公子继位, 对温留君而言,也好过太子。”
“当然,老夫这么劝温留君, 也非全无私心。实话说了罢,老夫当初支持变法,一是为了强国, 二是为了在三家都不同意的情况下抢占先机、借东风谋好处。倘若余公子继位, 见老夫势大,必要拿老夫开刀;太子继位, 说不定会在某个时刻推出老夫做替罪羊;现在老夫帮助温留君,也是希望温留君能保我虞氏为齐国第一大氏族。”
他轻一击掌,齐公的贴身内侍怀陀捧着一卷诏书进来,白底金边绣祥云仙鹤,字迹工整为侍诏令起草,只差齐公朱笔御字。
齐使馆外,万籁俱寂,没有人知道齐国已经在一个时辰内天翻地覆。
草丛中霍无恤忽闻大批队伍前进的声音,恐他国有变端,琢磨蒙骗聂慎去捉狐源的事情该当收场,便想躲开是非。他拍拍屁股起身,正要去牵马,那队伍却径直朝他而来,眯眼看去,为首者很熟悉,“王相?”
王免确认是霍无恤无误后,话不多说,立刻一挥手,退往队伍后,“活捉,注意毫发无伤。”
他带来的至少有百余人,霍无恤双拳难敌四手,怎么也想不通前脚谢涵不是才和雍君商量得好好的,怎么后脚王免又来绑人了?
最后趁乱,他踢了马屁股一脚,用自个儿给马儿做掩护,肩臂负了几道伤后被捉住了。
应小怜一夜未眠,等着尘埃落定谢涵回来,不想先等回来的是王洋牵着一匹白马,“应先生,霍将军失踪了,这是他的坐骑。”
只见宝马白毛染血,应小怜心头一紧,“立刻通知君侯。”知道谢涵在和虞旬父密谈,他请虞纯一起去找谢涵,发觉自己太慢后,只怕霍无恤等不得,遂推着虞纯,“你先过去。”边弃了轮椅,上了阿劳的背,催促阿劳加快速度。
那头,谢涵第一次知道怀陀是虞旬父的人。他冷视着这个在他小的时候无微不至照顾过他,又在君祖父薨逝后扭头抱君父大腿的太监。
对方依旧低眉顺眼。
虞旬父接过诏书,在谢涵面前摊开,只见上书几个“废太子”、“立温留君”等字样,“怀陀公公是老夫的底牌,有怀陀公公配合,必然天衣无缝,温留君总该放心了。”
谢涵面无表情,内心千百样想法来来回回。
王图霸业,转笔之间。
如果这都不动心,他就是圣人。
可一旦应下,却注定会受制于虞家。
不应难道真让谢泾那条疯狗即位?
他怎么也想不到搬倒一个狐源竟能至此,齐公看起来还能再活二三十年的模样,他怎么想得到事情会变化得这么快?
【叮——男主愉悦度-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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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的电子音突如其来,谢涵混乱的头脑骤然冷静下来,他站起身,来回踱步,“虞家主,您说的确实让人激动,可兹事体大,君父也不是一定治不好,若果明日君父当真...我们再商议不迟。”
怀陀已出,若不接受,虞旬父为不泄露难保不会灭他的口。
如今兵力几乎全在对方掌控之下。
——不能拒绝。
虞旬父面露可惜,倒也理解谢涵的谨慎,只是——“恐怕要劳温留君陪我这老匹夫一晚了。”他瞧一眼怀陀,“不是老夫不信任温留君,实在是让人知道了怀陀公公的事,老夫无事也是一身腥啊。”
“本君自然理解。”谢涵虚弱脸抚胸,“今夜事多,本君身心俱疲,只想见见无恤,不知家主可否让无恤来陪我说说话?”
虞旬父:“......”
大抵是对谢涵代入了未来国君,他苦口婆心,“温留君,成大事者,怎可如此记挂小情?自古温柔乡,英雄冢。”劝完,到底还是传来卫士,派人去情霍无恤。
谢涵想不通这个时间段里,霍无恤能不高兴些什么?
难道是聂慎被捕,同情心陡发?
这边谢涵一边想着霍无恤,一边和虞旬父虚与委蛇。外头阿劳还背着应小怜往前跑。
突然,被催着先行一步的虞纯折了回来了,他面色很奇怪,应小怜逼问他,“怎么回事,休要骗我!”
“伯父、伯父......”他怪异的表情动了起来,最终下定决心,“好像软禁了温留君。”
应小怜一惊,“虞家主想做什么?”
“我不知。”虞纯呆呆的,他现在看到的似乎也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想了想,他恢复头脑,“好像是对谁继承大统起了争执。我没多留多问,不然早被伯父抓起来了。”
应小怜心中咯噔一下。
虞家主会帮他们救霍无恤吗?
如今齐国多事之秋,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霍无恤对虞旬父没有任何作用,送给雍国,还能换些好处。
于公于私,虞旬父都不会救霍无恤。
想清楚这点后,应小怜现在要做两件事,第一件救出霍无恤,雍国昨日就西出回国了,现在回来掳人,必定连夜出逃,迟了就追不回来了。
第二是帮谢涵脱困。他可以请谢妤与楚王邀请对方谈话,虞旬父再不愿放人也不得不放。
可是自齐公倒下后已经全队戒严,他们出不去人。应小怜看虞纯,“小怜想请虞五少帮个忙。”
虞纯多想说“包在我身上”,可他不是神,不是仙,挣扎之后只能道:“你说说看?就算我帮不了你也不会出卖你。”
应小怜目露诧异,没人知道他是在诧异虞纯竟然会拒绝他,还是诧异虞纯敏锐如斯。
“我要出齐辕。带上君侯的卫士,去追霍将军。”
虞纯换算了一下,得出一顿毒打的结果后,去了苦大仇深的表情,欣然同意,还道:“我陪你去。”
“我准备准备。”应小怜说完,让王洋去集结人马,匆匆写了两封信,递给点好人头的对方,“一会儿出去后,王队长让两个人慢慢落下队伍,分别把信交给楚王和宋太夫人。”
夜色中,他们才要出发,忽闻一阵喊打喊杀声。
谢涵坐于齐公耳房都能听到,虞旬父眉头一皱,“本将去看看。”
谢涵忙套上鞋履,“本君与将军一道。”
不想虞旬父“碰——”的一声关上大门,根本没给他跟上的时间,谢涵摸着差点要被夹上的鼻子,顿生不详的预感。
他飞快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在脑内复盘,继而悚然一惊,匆匆跑进齐公卧室,只见怀陀正抱着诏令守着齐公,连忙劈手去夺。
怀陀死死抱着诏令不松手,谢涵一开始怕伤了对方,最后也顾不得了,一脚将人踢翻,夺了诏令扔进香炉。
“烧快一点,再烧快一点!”若非锦帛柔韧,谢涵恨不得将其撕个粉碎。
他不知道事情会不会朝最差的方向发展,也许虞旬父刚刚只是心情急切,可他早已习惯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上去想。
怀陀倒在一脚,人事不知。
待到火舌吞吐,一卷诏令终化土灰后,门外果然传来响动。
谢涵正打算给自己来一剑假作昏迷,不想蜷在角落的怀陀忽然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卷诏书扔在脚步,再次“晕了”过去。
谢涵瞠目结舌。
大门轰然打开,一个缃衣人像块破布似的被扔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身甲胄的虞旬父,和随行前来的文武百官,还有护卫齐公的全军。
“非常时刻,温留君辖下副官竟然集结士兵,是要干什么?”虞旬父沉着脸,他身后一小吏“啊”了一声,“怀陀公公手上拿的是什么?诏书?君上醒了?怀陀公公怎么浑身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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