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死他干什么。”程斯蔚压根没看新闻,他关上手机屏幕,抬头看着沈峭,“干嘛要为了那种人弄脏了你的手?”
“确实。”林峥点点头,“为他那种人,断送你后半辈子,太不值当了。”
林峥的语气无比真诚,真诚到足够让沈峭相信,他好像脱离了其他人口中“那种人”的范围,甚至认为他的后半辈子应该是值得的。
“想什么呢?”程斯蔚碰了一下沈峭的手腕,见他没有反应,身体靠近一点,表情严肃地问他:“是不是伤口疼啊?我就说拆线拆的太早了,你跟那个董医生非说不早,我……”
“没有。”沈峭打断他,声音很低,“不疼。”
林峥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过来,移开视线,林峥有些不耐烦地问他们:“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一辈子吧。”
他们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的随身箱,再走的时候却多出一个袋子,林峥看着后备箱里的旅行袋,有些好笑地问:“在这儿你俩居然还能购物?”
“两个木头凳子。”程斯蔚拉开车门,转头冲着林峥笑,“沈峭做的。”
啪的一声,林峥合上后备箱,坐进驾驶位,看着后视镜里笑嘻嘻的程斯蔚,冷哼一声:“受着伤还能做木工,怪不得伤口会崩开。”车厢内忽然变得安静,沈峭侧头看程斯蔚,却只瞧见一个后脑勺,还有搭在膝盖上逐渐攥紧的手指。
在前往市区的路上,林峥三言两语概括了现在的情况。
程淑然在某天凌晨达到源城,第二天下午,监管局的人和警察就带着匿名举报信带走了政府的一个官员,当天傍晚六点半,又连着抓了几个建材公司的老板,其中一个名为杨某华的贿赂金额最多,数额高达七位数。
“你妈是真厉害,各种举报文件攒了几年,这次连着竞争公司和政敌直接一锅端了。”前方路口红灯,林峥踩刹车,想到文件里的一个名字,看着窗外的车流,低声道:“估计这次,你爸你妈是彻底撕破脸了。”
“哪还有脸啊。”程斯蔚笑了笑,看着后视镜里林峥的眼睛,语气轻松,“早就是破布一块儿了。”
父母关系再怎么差,也不至于会闹成这样,就算不是亲生儿子,毕竟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怎么会想到拿孩子去当筹码。想到这儿,林峥不免替程斯蔚感到心酸,在绿灯亮起的前几秒,他本想要安慰程斯蔚几句,但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沈峭的目光制止了。
程斯蔚靠在沈峭肩头闭上了眼,身上盖着沈峭的外套,看起来很安稳。看着林峥,沈峭抬手捂着程斯蔚的耳朵,几秒后,朝林峥做了个口型:绿灯了。
转回身,看着前车熄灭的红色刹车灯,林峥好像忽然就知道程斯蔚喜欢沈峭的原因了。
车开了三十多分钟,驶进林荫道,林峥把车停在马路对面,透过车窗看对面不断喷出花型水柱的喷泉,手扶着方向盘问:“确定现在要回去?”
没人接话,林峥扭过头看,后座沈峭还维持着最开始的姿势,程斯蔚依旧闭着眼,脑袋埋在沈峭的颈窝。林峥觉得好笑,抬手按亮顶灯,沈峭皱了一下眉,接着迅速把手挡在程斯蔚头顶。
眼看沈峭就要发火,林峥忙开口说:“别装了啊,差不多就得了。”
停了几秒,程斯蔚睁开一只眼,狠狠瞥了林峥之后,打了个哈欠抬起头。林峥简直没眼看,冲着沈峭不留情地拆穿:“程斯蔚晕车,坐后排根本睡不着。”
沈峭侧头看着程斯蔚,用手压下他头顶翘起的一簇黑发之后,十分平静地说:“我知道。”
程斯蔚笑着开门下车,沈峭跟着下来之后,程斯蔚绕到车前,敲了敲车窗。林峥把窗户降下来一半,程斯蔚说:“我俩大概率不会在家住了。”
“今天?”林峥问。
程斯蔚摇摇头:“可能是以后。”
虽然说不上会持续多久,但真的确认自己的母亲用他当做处理敌人的诱饵时,程斯蔚没办法待在那栋房子里。
“好。”林峥等了好久,才点点头,“我在这儿等你们。”
穿过马路,程斯蔚往大门走,站在圆台上的门卫只是看程斯蔚一眼,就按下手里的按钮,门禁缓缓打开,程斯蔚看着跟在身后的沈峭,朝他伸出手。
“以后别跟在我后面了,一起走。”
沈峭没回答,但握在一起的手却很紧。
临近新的一年,小区内挂满了灯串,橘黄色灯光穿过树杈垂在半空,程斯蔚的肩膀跟沈峭靠在一起,有那么一个瞬间,程斯蔚忽然很希望再下一场大雪。
第85章 打断
冬季的天黑的早,也就六七点的样子,天空就阴沉的像是要坠下来。天气预报说最近都会有雪,为了防滑,物业特地在鹅卵石小道上提前洒了盐。是无比熟悉的路,斜后方是喷泉池,家门口有两片巨大的草坪,洒水器定了时,每天早晚会浇两次水。程斯蔚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两层小楼。
年叔站在门口,见到牵着手一起走近的沈峭和程斯蔚,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微笑着说:“总算是回来了。”程淑然是真的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不回家的原因,也清楚他会回家的时间。
程斯蔚朝他笑了笑,呼出一口白气,才说:“这么冷的天,我妈还让您在门口等着。”
“应该的。”年叔侧过身,让出一条路,“进来暖和缓和,外面冷。”
客厅铺上了新的地毯,乳白色的羊毛地毯盖在大理石地板上,给灰色调的装修减少了几分冰冷。年叔把拖鞋拿出来,程斯蔚没换,自顾自地脱掉鞋子踩在地毯上。
“贵的就是不一样。”程斯蔚转过头,看着沈峭笑了一下,“比我们家里那个软多了。”
“我们家”这个词极其暧昧,年叔不由得多了沈峭几眼,距离上次和沈峭见面已经过了很久。那一次,天气还没这么冷,沈峭穿着简单的黑色上衣,一只手掐着别人的脖子把人按在墙上,神色狠厉。
看着现在表情柔和的沈峭,年叔突然有点恍惚。
“她呢?”程斯蔚的声音打断了年叔的思绪,他很快回过神,扬起下巴朝紧闭着的书房门点了点。
“太太这几天工作忙,每天吃睡都在书房,所以才耽误了去看你……你也别怪太太。”
“我为什么会怪她?”程斯蔚笑了一下,声音很轻,“每个人都要自己的事要做嘛。”
走到书房门口,程斯蔚敲了两下门,很快,门内响起清亮的女声。程斯蔚推门进去,程淑然在高高垒起来的文件中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回来了。”
程斯蔚没关门,走到书桌前才低声应了一句:“嗯,回来了。”
“没受伤吧?”
“没有。”程斯蔚看着程淑然,露出笑容,“就算受伤,到现在这会儿也都好的差不多了。”
程淑然点点头,书房顿时安静下来,程淑然没有让他离开,程斯蔚就站在那儿等。在程斯蔚的记忆里,前十七年他能见到母亲的机会并不多,就算在节假日见上一面,大多也是十分匆忙的吃一顿饭,然后程淑然会让阿姨把新买的玩具从车上拿下来,接着转身离开。
真正意义上的相处和交流,基本为零,比起母子,他们的关系更像是上司和下属,总是程淑然交代下来,然后他去执行。
“我知道你可能会怪我。”程淑然终于开口,语气里是罕见的疲倦,她靠着椅背,松松盘在脑后的长卷发散下来,“这次是我考虑不到位,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个份上。”
“没有怪你。”程斯蔚看她几秒,才说,“你也不是什么都能猜得到的。”
程淑然没接话,她开始认真打量站在对面的程斯蔚,敏感如她,自然是能察觉到程斯蔚言语之中的客气和疏离。
一道阴影从虚掩着的门外投进来,程淑然扫了一眼,开口说:“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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