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我们下午就可以补,这确实是我们的不对,不应该想着这周围没有什么居民就忘记保险这事儿。”程斯蔚转过头,看着陆丰,“丰哥,下午去补一下保险吧,该交的罚款也交上,一码归一码。”
对上程斯蔚带笑的脸,陆丰怔了几秒,微微张嘴然后又闭上,点了点头。
“不用去交了。”男人叹口气,再看程斯蔚时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先生,我看你也是懂道理的人,就给你交个实底——这个狗场,是一定要拆的,政府要改老城扩新城,您说这儿弄一堆狗合适吗?”
“我没听到相关的新闻。”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逐渐出现刺痛感,程斯蔚抬手抹掉眼皮上的汗,“而且改老城,也改不到这儿吧。”
“批文都下了,刚才不是已经给您看过了吗?”
程斯蔚没说话,手续他刚刚看过,合法合规,章和签字都有,再争下去就算是胡搅蛮缠了。但是没办法,他没办法甩手走人,沈峭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少了。
“您等一下吧,我给我妈打个电话,估计她也会对这块地感兴趣。”程斯蔚拿出手机,调到通话界面之后,又抬起头,“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母亲是程淑然。”
两秒之后,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放松,他摇头笑笑,往前走了两步,朝程斯蔚伸出手:“原来您是程总的公子啊?那这事儿就更好说了。”
“这块地就是程总要的。”
程斯蔚站着没动,只觉得太阳很大,他好像快要被晒化掉了,视线也变得模糊。程斯蔚露出笑容,不轻不重地握上对面人的手,不到一秒就松开。亮明身份之后的争执显得毫无必要,几句不咸不淡的寒暄过后,男人带着其他同事离开,留下陆丰和程斯蔚站在原地。
陆丰原本想说点什么,但张开嘴却化成一声重重的叹息,他拿了支烟点上,走到铁门前,隔着栏杆看坐在院子里的狗。
一支烟抽到一半,陆丰听见身后人叫他,转过头,对上程斯蔚有些苍白的脸。
“您开车送我回家一趟吧,我回去再确认一下。”
“嗯。”陆丰把烟掐灭,“行。”
车厢里的冷气还没完全散掉,坐进车里的一瞬间,程斯蔚觉得自己像是逃到了防空洞。报了地址之后,程斯蔚靠着椅背,望窗外看。
其实没有可确认的,在程淑然把沈峭弄去看工厂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奇怪了,只是那个时候,程斯蔚单纯的认为是程淑然母爱迸发,担心沈峭看不住她的儿子。现在就能说通了,沈峭的背景程淑然一定是调查过的,自然知道沈峭在城郊有一个狗场,她要收这块地,所以沈峭走的越远越好。
陆丰走的不是他过来时的路,车子穿过桥洞,桥上正在过火车,巨大的轰鸣声压在头顶,仿佛世界末日。
半个小时之后,车停在小区门口,程斯蔚下了车,在走之前,跟陆丰说:“把车停在旁边就行,您打个车回去吧,路费我转给你。”
陆丰没看他,只是摇头。
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程斯蔚关上车门往小区里走,值班的门卫看到他过来,忙迎过去,问他需不需要伞。
“不用。”程斯蔚说,“谢谢。”
程斯蔚觉得自己好像又要开始过敏,但症状并不严重,起码还没开始起红疹。尽力把思绪理清,在往别墅走的时候,程斯蔚提前想了好几种跟程淑然谈判的方案,说出来挺可怜,面对程淑然的时候,他手里没有一张底牌。
门口草坪中央的自动喷水器是打开的,水雾向四周扩散,在太阳下显出几道浅粉色的光。输进指纹,绿色指示灯亮起来,程斯蔚推开门,余光瞥见地毯上的男士皮鞋。在门口站了几秒,程斯蔚走进去,正准备换鞋的时候,听见书房里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
没花太多时间分辨,程斯蔚听出来,是魏方宇,他的父亲。
魏方宇和程淑然分居已经有好几年了,偶尔偷听到陈姨他们八卦,说他的父亲离开别墅的时候撂下狠话,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程斯蔚没有偷听墙角的习惯,他准备先回卧室,刚迈出一步,书房砰的一声巨响。
“这么热的天,你让人把电给停了,你知不知道多少老人在家快要中暑!”
“我准备了安置房,他们可以过去住。”
“没有人愿意搬!老人在那儿住了几十年,现在就因为你想要开新楼盘,就要强迫别人搬走是吗?”
是好几秒的沉默,然后是女人很轻地笑声:“我强迫谁了?”
“你强迫谁了?”
“你是不是真把我当傻子?我问你,你又把沈峭找回来了对吧?”
“当初把他领养了,没几年你自己生了儿子又把他丢掉,现在居然还让他回来给你儿子当佣人……程淑然,你还有没有点儿人性?”
客厅的窗帘都拉着,遮光效果很好,程斯蔚站在客厅,看着书房的门从里面被猛地拉开。书房里很亮,地板上的碎玻璃在光下泛出漂亮的光泽,魏方宇站在门口,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没有人再说话,这个时候,程斯蔚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但手指突然变得很僵,缓了好一会儿,程斯蔚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是沈峭打过来的。
一秒之后,电话断掉,屏幕里只剩一个未接电话的记录,不等屏幕熄灭,第二个电话又打进来,还是沈峭。
程斯蔚按下接通,把手机放到耳边。
“刚刚在忙。”沈峭的声音很低,程斯蔚不自觉把手机攥得更紧,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面人也开始沉默,但很快,程斯蔚听见沈峭问他:“你出什么事了吗?”
第37章
魏方宇站在门口没动,过了几秒,书房内坐在巨大书桌后面的程淑然终于抬起眼,视线穿过大开的门,落在程斯蔚身上。程斯蔚拿着手机站在客厅,他好久没说话,但电话没有被挂断,他能听见电话那头沈峭很轻的呼吸声。
“你是打算来找我吗。”视线扫过对面的两个人,程斯蔚笑了一下,手指微微用力,手机贴着耳朵,“如果我出什么事的话。”
听筒里传出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某种金属撞击的声音,片刻后,沈峭问:“需要吗?”
不是什么推拉,就是十分单纯的一个问题,如果程斯蔚告诉他需要,沈峭大概会从某个远在其他城市的破烂工厂跑回来,理由是保护他的合同还没到期,保护抛弃过自己的女人的儿子,这个合同还没到期。
“开玩笑的。”程斯蔚说,“我不需要。”
电话挂断,房子里重新变得安静,手机放回口袋,程斯蔚看向站在书房门口的魏方宇,犹豫好久,那声爸也没能叫得出口。移开跟程斯蔚对上的视线,魏方宇回头看了眼坐着没动的程淑然,扯了扯嘴角,头也不回地离开别墅。魏方宇摔门的动静很大,震的吊灯上的水晶都在颤,程淑然对此没有太大反应,抬手把熄灭的平板电脑屏幕按亮。
程斯蔚走进书房,避开地板上的玻璃碴,站在书桌前。在程斯蔚的记忆里,他没来过几次程淑然的书房,那扇门通常是紧闭着的,程淑然不去公司的时候,有时候会在里面待上一天,熬个通宵也是常事。
在某种程度上,他佩服程淑然,不管别人说她做事不择手段也好,没有人情味也好。
“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嗯。”
“老城区的那个狗场。”程斯蔚顿了一下,笑着说:“能不能不拆?”
程淑然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程淑然放下手里的东西,手肘撑着桌面,声音很平静:“为什么?”
“那个位置很偏,不管是做住宅区还是商业街,引流都会很困难。”停了停,程斯蔚接着说:“不太值。”
这些话很幼稚,但程淑然好像很感兴趣,她很轻地点点头,两只手抵着下巴,反问他:“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如果在那儿放个狗场,我好像没办法做任何开发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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