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谁吗?”贺莱收起笑容,声音压的很低。
程斯蔚摇摇头,伞面抬高,眼睛盯着马路对面正在倒数的红灯:“没露过脸。”
被人跟踪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程淑然这么多年能守住家业,靠的就是够狠和冷静。罢免公司元老,跟黑道打交道,过河拆桥的事都没少做,自然树敌不少,甚至还发生过身边保镖被人收买的事。
绿灯亮起,程斯蔚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很快走到饭店,服务员领着他们走进包厢,程斯蔚这边还在收伞,就听见贺莱问林峥:“林传西是不是找人跟着程斯蔚?”
林峥翻菜单的手一顿,随即合上菜单,皱着眉:“什么?”
“有人跟踪程斯蔚。”贺莱倒了杯水,“就这几天的事儿。”
“应该不是,跟踪的人明显训练有素,不像是林传西能认识的人。”程斯蔚把伞放到旁边,拉开椅子坐下,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林峥,笑了笑:“不过这个屎盆子你想扣在林传西身上我也不介意。”
林峥很快反应过来程斯蔚话里的意思,林传西找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程斯蔚这是给他个理由方便他去查人。
“真是好兄弟。”林峥也跟着笑。
话虽然这么说,但毕竟被人跟踪不是什么小事,在没抓到幕后人之前,程斯蔚的安全也无法保证。下午的课可上可不上,贺莱主动担当起来,让程斯蔚先回去,他下午会好好上课替程斯蔚做笔记。
“那我先谢谢你。”程斯蔚喝了口水。
贺莱吐掉鸡骨头,擦掉嘴上的油,说:“客气。”
吃完饭,贺莱开车要把程斯蔚送回家,林峥站在车外,拧着眉问:“真不用我跟着一起?”
“我你还不放心?”贺莱上下扫了林峥一眼,接着说:“再说了,真有什么事儿你也顶不住啊,上次被林传西的人打成什么样你忘了?”
林峥的脸迅速黑下去,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闭嘴吧你。”
告别之后,贺莱踩了一脚油门往大路上开,临到要拐弯的时候,坐在旁边的程斯蔚忽然伸出手按着方向盘。
“不回家。”程斯蔚报了狗场地址,停顿几秒,又说:“先随便绕几圈再过去。”
沈峭身上的担子够重了,他不想再给沈峭找麻烦,不管想找麻烦的人是谁,他都不愿意再把沈峭也卷进来。
驶进隧道的时候,贺莱把车提速,明明暗暗的光线洒进车厢,程斯蔚看向后车镜,说:“应该没车跟着。”
贺莱点点头,出隧道之后掉头往反方向开。
越接近狗场,路上的车和行人越少,程斯蔚看向窗外繁盛的梧桐树,只觉得一颗心逐渐平静下来,这种安定感,源于那个有些简陋的狗场成为他的安全屋,并且那个屋子里还有沈峭。
汽车拐进无人的大道,轮胎掀起一阵阵黄色尘土,视野逐渐变得模糊,但程斯蔚还是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在狗场大门外站着的沈峭,深色影子落在身前,链接着站在对面的另一个人。
贺莱把车停下,犹如沙尘暴一般的尘土散开,隔着车窗,贺莱的声音响起来。
“那是沈峭吧?”
肚子里的肠子好像搅在一起,程斯蔚解开安全带,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现在他才看清,站在沈峭对面的男人,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行李袋。
程斯蔚走下车,关上车门的瞬间,听见贺莱在喊他:“你包忘拿了。”程斯蔚没管,依旧顶着火辣的日头往前走,明亮的日光像是在下火,烫的眼皮和脸颊生疼。
沈峭发现他的速度很快,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原来视线相撞也是具象化的,并且伴随着火线点燃的声音。
同一时间,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委屈和哽咽,在空旷的土地里上荡起一片很难消散的回音。
“阿肖……我妈死了。”
第59章
人在某种情况下会突然迸发出自虐倾向,譬如程斯蔚现在正在期待灼烈的日光把他晒化,但这种期待很快落空。
没看站在面前的人,沈峭快步朝程斯蔚走过去,抬手挡在程斯蔚头顶,创造了一小片阴影。程斯蔚抬起头,沈峭张了张嘴,但最终选择放弃,垂着眼不再说话。
“程斯蔚,你的包……”贺莱从车上拿着包下来,声音越来越小,立在他们两个旁边,贺莱没由来的觉得有些尴尬,他舔了舔嘴,把包递过去:“忘拿了。”沈峭很自然地抬手接过去,但一眼也没看他,视线只跟着程斯蔚的动作来回打转。
贺莱杵在那只觉得尴尬,没站太久,他折回去开车,临上车之前,偏头瞥了眼站在远处拎着行李袋的男人。
刺眼的车前灯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发动机低鸣,轿车很快消失在狗场内。
“晒不晒。”沈峭终于开口,声音很哑。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程斯蔚嗯了一声,说:“有点儿。”
“进去吧。”沈峭想要去拉程斯蔚的手,但现在两只手都被占着,要拎包,还要替程斯蔚挡太阳。
往狗场大门走的时候,程斯蔚终于看见了另一个人的样子,个子不高,皮肤有点黑,头发剪得短短的,单眼皮。程斯蔚的心脏在狂跳,还有点耳鸣,导致他没办法把这个人的脸记下来,甚至无法给出任何更加具象的评价。
沈峭推开大门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动了一下,程斯蔚从余光里感觉到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小声喊沈峭“阿肖”。门推开,沈峭挡着门让程斯蔚进去,然后转过头,声音很低地说:“你别跟进来。”
一直到走进房间,沈峭都没再回过头。屋里的空调开着,凉气很足,程斯蔚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开水,笑了笑说:“你也太小气了吧,招待客人就倒杯热水。”
正在关门的沈峭怔了几秒,然后回过头看他,说:“我没有招待客人。”
程斯蔚点点头,坐在凳子上,看着沈峭走到他面前,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生气了吗?”伸手打开台灯,程斯蔚仰着头看沈峭,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说:“生气了。”
听见他的话,沈峭抬起来的手犹豫几秒又放下,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程斯蔚语气很轻松,他伸手抓着沈峭的手腕,又问:“你刚刚抬手干嘛?”
话题转移的太快,沈峭一时间有点跟不上,只能诚实回答说:“打算抱你。”
程斯蔚笑了下,伸手攥着沈峭的衣摆把他拉近,手换上他的腰。沈峭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淡的皂角味,带着被阳光暴晒过的气息,对于程斯蔚来说,这就是他离夏天最近的瞬间。
“想抱就抱吗。”程斯蔚吸了吸鼻子,头靠着沈峭的小腹,“还打算什么。”
沈峭又走近一点,手不轻不重地摸着程斯蔚的头发,头发很软,手插进发间的时候,发丝会顺着指缝往下滑。
“今天凌晨,我去找董力谈辞工的事,他告诉我,我欠的钱都还上了。”
程斯蔚盯着地板上的圆形阴影,小幅度地点点头:“嗯,然后呢。”
“打算去接你的时候告诉你,不知道——”沈峭的声音顿住,于是程斯蔚抬起头,下巴蹭着沈峭紧实的腹部,替他补上后半句:“不知道他会过来找你。”
“是。”程斯蔚的下巴弄的沈峭有点痒,但他又不想往后退,只好硬忍着,低声说:“我会把钱还给他。”
“为什么要还?”
不等沈峭接话,程斯蔚语速很快地说:“欠的钱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现在把钱还了,都是他应该做的。”
“他还应该赔你一笔精神损失费,还有一根手指。”程斯蔚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语气愤愤不平,甚至环在他腰间的手都在用力。好久都没听到沈峭的声音,程斯蔚抬起头,发现沈峭正在看他。
脸被灯光打亮,显得无比柔和,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程斯蔚忽然觉得,沈峭刚才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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