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摔得很厉害吗。”程斯蔚突然问。
沈峭盯着花纹复杂的彩色地砖,过了几秒,才说:“脑袋掉了。”
……程斯蔚几乎能想象出来安保经理的脸色,他转头看着沈峭,沈峭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很低地说:“林先生说残缺美也是美,没让我赔全部的费用,扣了当日的出工费和奖金。”
林峥应该知道摔坏雕像的人是沈峭,订婚典礼当天收了个脑袋都没有的雕塑,算不上什么好兆头,只是扣出工费和奖金已经算是优待了。但该赚的钱沈峭还是一分都没赚到,而这些都是因为他。
程斯蔚抬起头,看着远处正在燃烧的红色天空,突然意识到,自从沈峭跟他在一起之后,沈峭好像变得越来越倒霉。
如果他没记错,钱凤生好像是在冬天去世的,眼看天气越来越凉,不出意外的话,钱凤生的骨灰还要在殡仪馆度过一个寒冷的冬天。
“墓地价格跟房价长得一样快我卡上好像还有点钱,是我自己攒的,要不然这段时间我们去挑一个吧。”
“没事。”沈峭冲他笑笑,然后说:“我能解决。”
知道沈峭不会要他的钱,对于沈峭来说,不把他和程淑然挂钩已经是极限了。从程家离开的每一天,沈峭都靠自己生活,流汗流血都没向程淑然开过口,现在要他用程淑然的钱去给继父买墓地,沈峭不会接受。
走到校门口,程斯蔚的手机响起来,是贺莱的短信,问他现在在哪儿。在程斯蔚回复信息的时候,沈峭接了一个电话。沈峭的手机老旧,漏音厉害,他们又站的很近,程斯蔚几乎能完全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听了没几秒,程斯蔚就分辨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许久未见的陆丰。
“程斯蔚现在跟你在一起吗?我知道,如果不是着急,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求他办事的……现在我女儿情况很差,脑炎,转了两个医院了,都排不到重症病房……还是护士长可怜我,跟我说找找人应该能住进去……”
“算哥求你了,帮我跟程斯蔚说一说,看看能不能给医院打个电话,你们两个的关系我都知道,他们程家厉害,在医院匀出一个重症病房对他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喂?”
“听见了。”沈峭很慢地眨了眨眼,“我跟他说。”
把手机移开,通话还在继续,沈峭垂着眼睫,看程斯蔚那张被橘色光线染红的脸。
“丰哥的女儿得了脑炎,希望你能帮忙在医院订一个重症病房。”
“哪家医院?”
程斯蔚的问题迅速被电话那边的陆丰捕捉,有些焦急的男声在安静空气里响起,听得断断续续,程斯蔚拿过沈峭的手机放到耳边,一边听陆丰说医院那边的信息和情况,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在上面拨了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程斯蔚把沈峭的手机还回去,然后对着话筒简洁地说了陆丰那边的情况,态度礼貌地表达希望院方可以安排一间重症病房,再派两个女性的陪护人员。
沈峭站在原地,看着面带微笑讲电话的程斯蔚,不到半分钟,程斯蔚挂掉电话,笑着跟他讲:“搞定了,给丰哥说一会儿王副院长会带他去办入住手续。”
手机型号的确太老,没打几分钟电话,手机就热的手心发烫。
沈峭很轻地点点头,然后拿起手机,贴着耳朵对那边正在等待的陆丰说:“办好了。”
亚急性脑炎情况严重,陆丰的女儿住进病房后就安排了神经检查和脑CT,就连之前买不起的球蛋白,现在也全都备齐。
站在玻璃病房外,程斯蔚听感染科主任讲陆丰女儿的病情,包括后续的治疗方案和用药。程斯蔚向他表示感谢,主任连连摆手,笑眯眯地说这都是小事儿。
医院充满有些呛人的消毒水味,走廊两边摆满了病床,不少陪护的家人都睡在矮小的折叠椅上。走进电梯,护士长看着陆丰,微笑着讲:“您早说认识程家人,要不然还用受这么多天的闲罪。”
陆丰有些尴尬地笑笑。
电梯停在一楼,电梯门打开,护士长带他们去办入住手续,缴费处排起长队,绕过人头攒动的人群,护士长打开缴费处的门,径直走到最里面摆着暂停服务牌子的工位,在电脑上输进密码。
“钱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有两个陪护,但是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先住在楼下的双人病房。”护士长在键盘上打了一串字符,打印机的绿灯亮起,等待收据打印的时间里,有几个人想要在这边的窗口处排队,但很快被护士长拒绝了。
“这边不处理业务的,还是在旁边排队啊。”
沈峭转过头,看拿着医保卡的老人在窗口外站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步履缓慢地重新回到队伍最末的位置。
第74章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陆丰被吓出一身冷汗,医生话说的委婉,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幸好治疗及时,否则他女儿下半辈子恐怕就不能这么又跑又跳了。陆丰靠着墙站了一会儿,直到不远处有护士推着病床过来,吆喝让他让路,陆丰才缓过神,侧身腾出位置。
走过服务台,陆丰看见站在角落的沈峭和程斯蔚,程斯蔚倚着墙站,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沈峭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程斯蔚脑袋往后仰,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饰。沈峭从始至终都垂着眼,看程斯蔚站直之后,伸出手擦了一下程斯蔚肩头的白色墙灰。
只看外表,的确是配的,但也只限于外表。
陆丰走过去,朝程斯蔚俯下身:“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
“现在才客气是不是太晚了点啊。”程斯蔚看着陆丰,和沈峭站的更近了一些,笑盈盈地说,“孩子没什么大事儿就行。”
陆丰点点头:“我得请您吃饭才行。”
“行啊,请我们俩一起。”程斯蔚用肩膀撞了一下沈峭的肩,“你都不知道沈峭挂掉你的电话之后车开得有多快。”
“是。”陆丰也笑起来,看着沈峭,说:“也得谢谢小沈。”
“不用谢我。”沈峭转过来,眉眼柔和,“我什么都没做。”
话刚说完,程斯蔚拽着沈峭的手腕,佯装生气地反问他:“什么没做?谁说你什么都没做的?”
知道程斯蔚在假装生气,但沈峭还是依着他点了点头,重新说:“好,我做了。”
晚上的住院部人依旧很多,几个人坐在病房里,时不时能听见门外传来的干呕声,撕心裂肺。坐在床上的陆丰忍不住去看程斯蔚的脸色,但当时站在狗场外就被熏到要吐的小少爷,这会儿正托着下巴十分认真地看坐在对面的沈峭。
沈峭在削医院送来的果篮里的苹果,瑞士刀在他手里显得很小,食指指腹压在刀片上,从苹果底端下刀,红色表皮削成薄片,绕着果肉画圈。沈峭吃东西有点糙,但是削苹果很仔细,果皮在他手里变得弹性知足,打着圈悬在半空。
同病房的小男孩正在很认真的看,直到削完最后一圈,苹果皮噗通一声掉进垃圾桶,小男孩很给面子地咽了口口水,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声音极其清脆。
沈峭抬头看他一眼,一双很黑的眼睛透着冷淡,小男孩被吓得缩了缩脖子,顺便用被子捂住胸口。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程斯蔚,沈峭又从果篮里挑了一个苹果,低头一边削皮一边说:“这个给你。”
因为沈峭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病房里沉默了几秒,程斯蔚咬了一口苹果,看着对床的小孩,笑着说:“他说给你的。”
小男孩露出一个很羞涩的笑容,小声说:“谢谢叔叔。”
趁着沈峭削苹果的空隙,程斯蔚想到什么,转头跟陆丰说:“这段时间病房紧张,过几天会有vip病房空出来,到时候你搬过去,照顾你女儿就比较方便了。”
“不用不用。”陆丰连着摆手,“能有个床睡觉就很好了,不用那么破费——”
“你不住,病房也是空着的。”程斯蔚笑了笑,“反正已经破费了,也不差再破这一点。”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陆丰点头接受,又连着说了几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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