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河堤边没什么人,水面比沈峭还要安静,光线穿过很薄的云层,触及水面的同时变成跳动的明亮光斑。陆丰落在后面,给小姑娘摘月季,听着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远,程斯蔚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沈峭。
应该真的是默契,在程斯蔚停下脚步的时候,沈峭也站着不动,像是等待指令的某种高级机器人。
程斯蔚上下打量他,然后用很认真的语气问:“沈峭,你该不会是什么仿真机器人吧?”
这个问题来的毫无征兆,沈峭怔了一秒,才摇头:“不是。”
“真的吗?”程斯蔚走过去,接着把手里的甜筒举起来,放在沈峭嘴边,“那你吃一口,机器人不吃冰激凌,你吃一口我就相信你。”
人不会永远不长记性,沈峭看着程斯蔚帽檐下的眼睛,低声说:“你又在逗我。”程斯蔚没绷住,不等他说话,沈峭低下头,微微张开嘴,就着程斯蔚刚刚舔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冰凉的奶油在唇齿里融化,这一次,沈峭没再给程斯蔚逗他的机会,俯下身吻住程斯蔚的嘴唇。手一抖,甜筒啪嗒掉在地上,周围很安静,但程斯蔚的胸腔里炸开了一朵烟花,冰凉的,有香草味的烟花。
响到程斯蔚开始耳鸣。
在陆丰没有发现之前,程斯蔚拽着沈峭的衣摆,贴着沈峭的身体,让烟花蔓延到整片水面。
程斯蔚下午还有课,把陆丰两人送回狗场之后,沈峭开车把程斯蔚送到学校。程斯蔚刚下车,副驾驶车窗降下来,从里面露出沈峭的半张脸:“几点接你?”
“今天论文要收尾,可能会晚。”程斯蔚弯腰,歪着头往车里看,“你有事吗?”
“斗狗场今天有一场比赛。”沈峭说。
“没事,你忙你的,我晚上自己回去也行。”
“我不忙。”停了几秒,沈峭才接着说,“我来接你。”
对于来接他这件事,沈峭比以前更加固执,程斯蔚点点头,笑着说好。
“在学校的时候,尽量跟你的朋友在一起。”
“不要自己一个人。”
“好。”程斯蔚站起来,倒退着往后走,“我全程挂在贺莱身上。”
看着程斯蔚越走越远,沈峭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动了动,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音量说:“不用挂在别人身上。”
晚上七点四十,铁笼在一束聚光灯内下沉,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沈峭站在笼外,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大屏幕,上面的投注比正在不停滚动,对方的下注额比他这边要高出一倍。也是正常,毕竟在场子里混的久一点的人,都知道他这边都是些老弱病残。
红色电子表正在计时,刚好卡到第七秒,一直伏地行走的爱尔兰猎犬忽然跳起来,径直扑向对面的黑色藏獒,杂乱的深灰色背毛随着动作扬起,结实发达的肌肉完全暴露在大屏幕内。
爱尔兰猎狼犬,咬住就不会松口。
伴随着场内惊诧的尖叫声,沈峭看向笼内,穿着防护服的裁判已经开始倒计时,不到十秒,藏獒已经被咬住脖子无法动弹。
“可以啊,想不到你那儿还有这种狗。”男人站在沈峭旁边,手拢着火机把烟点着,“猎狼犬,你怎么不早放出来?”
“它前腿骨折过。”沈峭说。
“来这儿的狗哪个能完好无损出来的?就那个藏獒,黑赛不知道比了多少次了,你看它后腿,还有一块好肉没?”
看着裁判用铁棍把两只狗分开,沈峭走过去,蹲在大狗面前,伸手揉了两把它脖子下的赘肉。确认身上没有出血点,不顾场内赌徒的咒骂,挂着牵引绳往场外走。
“这就走了?”男人叫住沈峭,上下打量一遍他旁边的狗,“看它这样,还能再比三四场吧。”
“不用。”沈峭说,“我就要它完好无损的出来。”
从侧门出去,工作人员把狗牵走去掉编码,沈峭站在走廊等,厚重的铁门隔绝场内所有声音,四周很静,所以再轻的脚步声也会很容易被发现。
“刚刚是场假赛吧。”有人走到他旁边,轻声开口。
沈峭盯着脚下深浅不一的水泥地,没抬头。
“你现在连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了吗?”话音落下,一只手抓住沈峭的手腕,下一秒,沈峭迅速抬手甩开,力气很大,直接把那只手甩到墙上。
痛感在手背蔓延,小时愣愣地看着沈峭,笑了出来。
“好,你可以不说话,我来说。”小时抬手擦了一下眼睛,不顾不停颤抖的手,开口道,“你有查过跟你在一起的人吗?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程淑然的儿子!程淑然是怎么抛弃你的你忘了吗?”见沈峭依旧毫无反应,小时的情绪变得激动,抬手扯着沈峭的袖口,“他还是私生子!”
一直垂着头的沈峭终于有了反应,小时看着沈峭很慢地抬起头,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出现在视线里。
“谁告诉你的。”
“……你知道?”小时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居然知道?”
没人回答,下一秒,沈峭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拎起来。
“谁告诉你的。”沈峭声音压得很低,脖颈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领口越缩越紧,让人喘不过气,小时看着沈峭,脸上浮现有些惨淡的笑容:“你就只剩这些话要跟我说了吗?”
沈峭看着他,手上的力气更大,他不想过多纠缠,只想知道答案。
“你和跟踪他的人,有没有关系。”
第63章
晚上雪亮的前车灯打在阳台落地窗上,魏方宇偏头看了眼窗外,回过头在书页上折了一个小角,把书合上。从床上下来,还没走到大门口,很重的敲门声响起来,回荡在窄长的玄关。
魏方宇打开门,对上门外人的脸时毫不意外,只是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在和小时聊完之后,他再三劝说,让小时不要再去找沈峭,接下来的事他会来办。但现在沈峭还是出现了,说明小时压根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侧身让出位置,魏方宇看着沈峭,说:“进来说吧。”
沈峭站着没动:“就在这儿说。”
“好吧。”魏方宇打开客厅顶灯,扭头往厨房看了一眼,问他,“要喝点什么吗?”
这一次,沈峭连答案都懒得给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程斯蔚的事是你告诉他的。”
魏方宇靠着门,两只手揣在睡袍口袋里,上下打量着他,脸上带着笑意:“你说的“他”是小时吗?他给我讲了你们两个的事,也算是共患难的关系,怎么现在连名字都不叫了?这不像是你的做事风格。”
在说话的时候,魏方宇一直在观察沈峭的反应,但沈峭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停了停,魏方宇接着道:“听小时说,你对他很好,甚至愿意让他跟你姓肖。”
“我不姓肖。”没有丝毫停顿,沈峭问他:“是你的人在跟踪程斯蔚?”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魏方宇还记得那天人回来的时候,脖子上红色的掐痕让人心惊,想到这儿,魏方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你下手挺狠。”
他和沈峭许多年没见,在他的印象里,沈峭还是那个寡言少语,抱着本英语书就能在卧室待上一整天的小孩。最开始在医院碰见沈峭,魏方宇第一反应是愤怒,愤怒一个好好的小孩,为什么再见到就会变成这副模样。但他很快就想通,对于沈峭来说,内向和心软都毫无用处。
而他现在,身边就缺沈峭这样的人。
“这是我和程家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劝你最好不要趟这个浑水。”魏方宇看着沈峭,语气软了一些,“当然,如果你打算以后跟着我,我这儿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沈峭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柔软的昏黄光线也盖不住眼里的冷漠。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在这么站下去也没有意义,魏方宇站直一些,握住门把手想要关门,但门板刚合上一点,就又被门外的人推开,手指按在拐角上,骨节微微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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