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一边扒饭一边听他们说话,只觉得十句话里八句他都不能完全听懂,不知道聊的到底是个什么。
张信礼说:“我应该敬您一杯。”
林爷爷让赵虎给他倒了一杯酒:“喝这个吧,上海小茅台,张义川也爱喝……你爷爷欠我一杯酒,算你代他喝了。”
张信礼便端着杯子站了起来,压低杯沿,朝向林爷爷。
推杯换盏间,林瑾瑜听见他爷爷举着杯子问张信礼:“你记不记得我让你保证的。”
张信礼回答:“记得。”
“小时候保证的,现在也记得?”
“记得的,答应了的就不会忘。”
林爷爷看着他,同样端着自己的酒杯,和他轻轻一碰:“小时候答应了不忘,长大了也别忘。”
清脆的玻璃叮铃声间,张信礼说:“不忘,”他说:“永远不忘。”
第89章 春节(2)6K星加更
聚餐结束得很快,吃完饭又陪着林爷爷说了会儿话后,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
春晚节目吧,你要说它真有多么多么好看、有趣,其实也没那么有趣,可大家就是喜欢年三十晚上调到这个节目,就算没多少人把手机放一边,一本正经地看,也还是要放着它,只是图那个过年的味道。
林怀南对电视节目是不大感兴趣的,林妈妈在长辈面前尤其假装端庄收敛。一家都不是特别爱嘻嘻哈哈的人,只有林瑾瑜会对着电视节目哈哈大笑并且一个节目一个节目地吐槽,还拉着其他人一起讨论。有他在,房子里才有了些松快喜气的节日味道。
看过了节目,又一起迎接了新年的倒数,林怀南才起身和父亲告辞。
一年一度的团圆就此告一段落,这间朴素的居民房里睡不下这么多人,反正有车也不麻烦,开个十多分钟就到家了。
林爷爷送他们到门口,什么挽留的话也没说出口,只嘱咐他们工作上注意些,多花点时间和孩子相处。林怀南喝了酒不能开车,他便让赵叔送一送他们。
已经过了十二点,上海市区不让放烟花炮仗,外来人口都回老家了,没啥土特产好像也没什么本地特有的习俗,因此街上显得略有些冷清。
车里开了暖空调,林瑾瑜有些困了,他呆坐着越坐越困,干脆抱着手靠在张信礼身上,打了个哈欠,问:“你跟我爷爷都说了些啥,什么答应不答应忘不忘……乱七八糟的。”
张信礼道:“没什么,都是以前的事。”
“每次都不说明白,没劲。”林瑾瑜道:“还以前的事,活生生说出一股七老八十阅尽世事的沧桑感。”
张信礼便换了一个说法:“小时候的事。”
“你以前跟我爷爷见过?”
“见过的,”张信礼说:“初中的时候。”
“没想到你们还私下背着我见过面,”林瑾瑜想了想,猛地坐起来,问:“那咱们见过吗?好像没有吧……不记得以前有认识你啊……”他仔细搜寻了一番脑海里的记忆,连幼年时模糊的侧影也没找到:“对,我确信是真不认识。”
张信礼看着他,很郑重地开口,似乎要说出一件什么重大的事情……最后他吐出两个字:“你猜。”
“你大爷的。”林瑾瑜伸手去挠他,张信礼躲,跟他上演防守反击大战。
林瑾瑜跟他双双抓着对方的手角力,谁也不松劲。
挠又挠不到,挣也挣不开的……林瑾瑜好胜心上来了,为了方便使力干脆整个人跪立起来,一只膝盖在座位上,一只膝盖压到张信礼膝盖中间,跟他搏斗。
林怀南通过后视镜看见他们这番“胡作非为”,呵斥道:“哎哎哎,干什么,车上呢,坐好了注意安全,要闹下车闹。”
林妈妈本来在一边看戏,这会儿也说:“快坐下,待会儿万一紧急刹车容易受伤,到家还不随你们。”
张信礼闻言先收了手,林瑾瑜趁这几秒的时间差掐了他一把狠的,直激得他一抖。
张信礼反手要抓他,林瑾瑜先一步兔子一样溜开了。他在不甚宽敞的车厢内部猫腰蹭着座位躲到他妈妈那边,回过身来朝张信礼挤眉道:“抓不着~”
张信礼还没说什么,林妈妈先道:“干嘛干嘛,像什么样子,怎么这么皮啊。”
“闹着玩呗,”林瑾瑜说:“妈,你看你的风景吧。”
“那也得注意分寸,待会儿哥哥生气了。”
林瑾瑜说:“他才没那么容易生气呢,他脾气好着,不信你问他。”他转向张信礼:“你生气不?”
张信礼看着他,在车窗透下的灯影中说:“生气。”
???
林妈妈道:“看吧,快给哥哥道歉。”
哪儿就那么容易生气了……林瑾瑜说:“真小气,这么点事就生气了,你……那个啥我的时候我都没生气。”
张信礼问:“哪个啥啊。”
不就在浴室那一下……他妈魂都给你拍没了。林瑾瑜瞟了眼他妈,没好意思说出口。
林妈妈也问:“什么呀?”
林瑾瑜道:“……我不说。”
张信礼接话道:“他乱编的。”
还我乱编的?岂有此理!那大家玉石俱焚鱼死网破吧!林瑾瑜说:“什么我乱编的,我没编,你就有!你明明就……”他“就”了半天,最后想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折中说法,说:“就……非礼我!”
张信礼轻飘飘地说:“你是小姑娘吗,我还非礼你。”
“你才小姑娘,你小色狼,老色批……”
越说越离谱,张信礼看着他,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谁有你色啊。”
他脸上神色很耐人寻味,林瑾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连猜也猜不出来,便追问他:“我怎么了?别乱给我扣帽子。”
“我没乱扣帽子,我有理有据。”
林瑾瑜茫然:“什么有理有据……”
张信礼说:“……不告诉你。”
林瑾瑜满头都是问号,露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疑问表情。他是那种好奇心比较强的人,当即又挪过去,扯着他追问:“啥啊,说清楚。”
张信礼偏到另一边去,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不,你自己想吧,想不起来就算了。”
你要么就干脆别说,要么就说完,说一半不说一半最……
林瑾瑜又开始戳他:“说不说,说不说……”
张信礼挡开他,挡着挡着又不由自主开始反击。
林妈妈在一边:“哎哎哎,怎么又掐起来了,消停会儿!”
凌晨的上海仍旧灯火璀璨,只是路面上行人稀少,四下只有车轮碾过柏油路的细微摩擦声。这里的路干净而平整,车辆开上去少有颠簸,是碎石、小坑四布的山路所不能比的。
马路上安安静静,不见人影,唯车里嘻嘻哈哈吵吵闹闹。林瑾瑜和张信礼每次消停不到五分钟就又能因为新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腾起来。
路边绿化带里高大的梧桐、香樟与广玉兰在冷风里静静注视着他们远去,虽然还不到开花的时候,可它们在这个万物凋零的季节也始终青翠。
距今二十五亿年前,第一次为地球供给氧气的绿藻也多是绿色,一切生命和故事由此伊始,这是生机勃勃的颜色。
……
最后,在林怀南的提议和林瑾瑜的坚持下,初几的日子,林妈妈还是带他们去中心商场一人买了一身新衣服。
张信礼坚持不要,林瑾瑜直接结了账把袋子往他怀里一塞:“哎呀不就一件衣服吗,叫你拿就拿着了。”
已经结了账,张信礼不想拿也不好不拿,后来林妈妈带林瑾瑜去选新鞋的时候,他就站在店外坚决不进去了。林瑾瑜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门看着他,他也靠在门边看着林瑾瑜,但不管林瑾瑜如何劝说或者激将,张信礼都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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