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越吵越大声,惊动了客厅里的林妈妈和对面房间的张信礼,引得所有人都过来看。
林妈妈开门进来,问:“怎么了,这么大声,你又哪惹你爸生气了?”张信礼跟在她身后,只看着不说话。
林怀南还在训他:“自己一天天学不完,问起来就只会嚷嚷不要管,你要是能做好,不用我跟你妈妈操心,谁想天天抓着你念?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吗?”
挨训还被围观让林瑾瑜感到十分不舒服……那是一种很复杂很难以形容的感觉,烦躁里夹杂了愤怒以及不满……更多的却是羞耻。
他把手里的笔抓得死紧,杠着杠着林怀南,说:“早知道不想管了,我第一天知道吗?”
林怀南气急,简直想揍人了,林妈妈道:“瑾瑜,说的什么话?”
“说的真心话,是,我偷懒是我的错,可我真的做不出来啊!我问谁去?做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教过我一道题吗?反正只会在这里理所当然训我。”他说:“既然不管就都不要管,用不着抓着这几分钟疯狂输出,不用你们管也一样不是吗?”
林怀南气得无话可说,可打小孩又实在不符合他的教育理念……最后他死死皱着眉头瞪了林瑾瑜一眼,什么也没说,失望又生气地扭头走了。
林妈妈道:“小瑜,怎么能用这样的态度对长辈,你爸为你操了多少心。”
“操什么心,一天见不着三面的,用不着!”林瑾瑜很大力地拉开凳子坐了下来:“OK我学习,满意了吧?忙着赶作业不送。”
林妈妈本来是想劝他去给他爸服个软道个歉的,可这会儿两边都在气头上,没谁肯率先低头。
像这样父子俩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林瑾瑜上了中学次数就更多,也许缓一缓,过了这个当口能好点。
林妈妈这样想着,见林瑾瑜真的坐在桌子边拿了笔写写算算,觉得这样也不算太坏,便没有强迫他马上出去跟他爸讲和。
她走到桌边,收拾走了林瑾瑜吃苹果吃剩的那个空碗,道:“这样才乖,好好做题,待会儿等你爸气消了,你们再再好好说。”
林瑾瑜一脸不快的表情,没搭话。林妈妈拿了碗,对张信礼点了点头,出去了。
张信礼站在衣柜那一边,目送林妈妈关门出去后,对林瑾瑜道:“……至于么。”
林瑾瑜疯狂在草稿纸上算来算去,每一笔都划得很重,笔尖生生划破了好几处纸面:“别跟我说话,”他说:“我现在气死了,要咬人的。”
“你爸被你气还差不多,”张信礼说:“是你自己被抓了的。”
“什么啊,”林瑾瑜说:“你怎么也帮我爸说话。”
“我不是帮你爸说话……退一步说,帮不帮都是事实,”张信礼说:“你爸好心教育你,你自己顶嘴跟他吵架的。”
“哦,所以你站我爸,跟他穿一条裤子。”
“我没……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不讲道理,随随便便就……”
林瑾瑜一听他又说这话抨击他就火大,一个两个三个,都只会来说他:“对,我就不讲道理,你不一直觉得我不讲道理吗?反正你都这么认为,我还讲道理干嘛?”
张信礼觉得他的逻辑不可理喻,纯属给别人乱扣帽子:“这些作业本来就是你早应该完成的,是你自己挤到一起,现在来还账,还就算了还不认真,你爸不应该生气吗?”
“是我自己想这样的吗?我做不下去啊,为什么过去不教我,现在也不教我,一天就吃饭的时候打个照面,就要用这打照面的十几分钟说这个说那个啊?就你们有理,我全都没理。”
张信礼说:“我不想跟你吵。”
林瑾瑜道:“吵都吵了,现在又‘我不想跟你吵’,你和我爸都觉得你们特有道理,只有我在胡搅蛮缠,说着不想跟我吵,其实你只是怕我爸我妈听见吧?”
张信礼不能否认这一点,他确实不想让林父林母听到他跟林瑾瑜吵架。
他说:“是,我是不想,可你爸是你的监护人,不能不管你,不能不对你负责。他在这件事上没错跟我想不想让你爸妈听见我们吵架没关系。”
“你当然觉得他没毛病,都是我错了,”林瑾瑜看着他,说:“因为他不是你爸爸。”
林瑾瑜强调这一点只是想表达所以我的感受你不会明白的,你不明白我做不出题没人管,我爸每天看我没做却只会高高在上教育我时我的心情,所以在你眼里就只是我不听话而已,无理取闹还跟长辈顶嘴。
但这句话还可以被理解成另一种意思:他又不是你爸爸,我才是他儿子,旁观者当什么理中客,在这儿觉得谁有理谁没理的。
张信礼沉默了片刻,最后开口说:“……好,就算我不是他们的儿子,”他说:“可有一点道理不会变,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你真的觉得你爸怎么怎么样也不能这个样子,怎么说都是你长辈,不说今天你爸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就算他真的有,你也还是要先给他道个歉,让他消了气再说,怎么能说爸爸错了。”
这种观点林瑾瑜就万万不能认同了。他说:“首先我没有当面指责我爸,说他错了,我只是不满他这种诈尸式管教的做法。其次,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父母和子女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是什么清朝的老黄历,是人就会有过错,我爸我妈我爱他们,尊敬他们,可不代表什么事就都是我的错,凡事总要讲一个理字吧?”
张信礼道:“不是说他们就真的是圣人真的不会有过错,只是说你就不能受点委屈迁就爸妈吗?”
“迁就能得到什么结果?下一次也还是没人教我,不会做我就不想做,我就一直放在那儿,我爸依然一天打几个照面,然后还是抓着这几分钟使劲说我,有什么意义吗?”
他们俩好像陷入了某种主题不明的辩论里,张信礼说:“没有说不解决问题,只是说迁就是第一步,让你爸气消了,然后把问题说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这种没有意义的争吵?”
林瑾瑜想:我爸是气消了,可谁理我呀……他说:“没必要,反正说多少次都是一样的,以前又不是没说过,说了能让这总那总这领导那领导不再占用他的私人时间跟他打交道吗?根本不可能!既然不可能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没时间管就都不要管,别抓着几分钟这说说那说说的,要管就都管,要不就干脆闭嘴。”
张信礼觉得他在赌气,对他无话可说了。
“……你爸是尽力在管你,照顾你,怎么可能完全不管你,那你一个人能行吗?不可能的……”
林瑾瑜打断了他:“谁说不能行?我一个人好的不得了,作业什么时候做我自己会安排,不会的题我自己去学校问同学,同学不会问老师,用不着谁三不五时骂我这不用功那在偷懒,也用不着谁天天说教爸爸有理儿子没理的。”
他说:“不只是没我爸没关系……没有你也一样。”
第91章 我不认识他
这句话一出口,张信礼就不说话了。他站在原地静了一会儿,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那天晚上风很大,吹得百叶窗和外面不知哪里的卷闸门一个劲哗哗作响。
自从那次之后,林瑾瑜变着法假装看不见张信礼,对方不和他说话,他也不主动跟张信礼说话。早上起床大家自己吃自己的早饭,吃完就进房间把门关着,干自己的事。
不过他写作业倒勤快了许多,林怀南过了不久就把这事翻过了,可林瑾瑜还跟他爸犟着,每天除了他爸主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应卯似的答应两句外,也不主动跟他爸说话。
张信礼本来话就不多,见林瑾瑜这样,也不怎么主动去跟他说话。
大家谁也不碍着谁,各过各的,除了每天在饭桌上见两面之外,都不怎么搭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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