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基础货币统一之前,以物换物依然是不会出错的交易模式。
栖息地中的快递员们得到消息,一个两个都开始摩拳擦掌,一些已经恢复大半的快递员早早开始揽起活,记着欠给候鸟的物资,开上车,就重新回到了沥青和柏油路上。
没了异化体和辐射的威胁,又有电台的实时通知,所有人的效率不知道翻了多少倍,几个中转营地甚至还在无意间形成了集中的交通枢纽,已经颇具一副天灾前的繁盛景象。
驿站再度运转,但候鸟众人却还是选择重新上路,在栖息地留下了部分技术人员和伤员后,就继续延续着独属于他们的迁徙旅程。
思绪缓缓回笼,宁钰转过头,静静把目光移向了那仍在沉睡之中的人。
虽然知道哪怕在房间里点鞭炮李鸮都不会醒来,但他还是不自觉地放轻脚步,搬过椅子,就重新坐回了床旁的位置。
落下的手带着体温,缓慢地覆过那平放在身侧的手背,宁钰收起五指,轻轻握住了他发凉的手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鸮似乎消瘦了不少,他手指的骨节变得锐利许多,连那本就清晰的轮廓也显得越发分明。
宁钰感受着指腹下传来的平稳脉搏,安静地随着有些缓慢的跳动一呼一吸,他眨了眨眼,自顾自地轻声低语着。
“李鸮,快开春了。”
相触的皮肤透着冷意,完全没了那分熟悉的温热。
宁钰已经习惯了这份转变,只是将自己的体温又渡过去了几分,继续碎碎念道。
“今年没有下雪,所以也没有前几年那么冷。”
“拟厦他们刚刚修好锅炉,暖气大概过几天就会通过来。”
他说着,看着人微微勾了勾嘴角。
“到时候,你应该就会跟之前一样热乎了。”
房间里格外安静,空空荡荡,没有回应,明亮的光影里,只剩下宁钰轻轻落地的话音。
窗外的风声簌簌,鸟鸣清脆,他停顿了许久,才继续缓声道。
“我今天吃了饭,暂时还死不了,你不用担心。”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凌晨的时候也睡了一小会,不过醒了就睡不着了,”孤零零的声音兀自解释道,“跟你之前一样,不是很困,所以也没什么影响。”
日光温暖,干净的纱帘被风吹得一起一落,晃得屋内的光影都如同水纹般温和起伏。
光亮映在宁钰的额发上,透过几条细密的发隙,悄悄照进了他低垂的眼睛。
“你知道吗?”他注视着他们交叠的手,手指抚过那些突起的骨节,缓声说着,“你睡着的这段时间,外面变了很多。”
“没有辐射,没有异化体,之前废弃的公路也都能走了,”他抬起眼,又望向了那双落在光中的安静眉眼,“等你醒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提议轻飘飘地落在屋内,一群鸟雀恰好扑腾着翅膀从窗口飞过,叽叽喳喳地给出了一连串的回应。
宁钰也不在意这阵喧闹,只道:“我听杨飞辰说,他当时也想找我们组个局,说是等世界恢复了,我们小队几个,就一起把没去过的地方去个遍。”
“反正你现在说不了话,我就自作主张帮你答应了。”他弯起眼,轻轻咧开了嘴角,眼底的光亮也不自觉地跟着摇曳的光影轻轻摇晃,“就当给我补个场子,我们不是还有好多东西没一起看过吗。”
覆过的手依然一动不动,宁钰放缓了呼吸,听着微风拂过发梢,很轻,很慢,好像时间都在这里静了下来,很安静,也很安全。
他下意识地低唤:“李鸮。”
光照依旧,寂静依旧。
李鸮睡得很沉,像是在把先前欠下的所有睡眠全部弥补回来,连眉心都少见地平和舒展着,完全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宁钰没再说话,握着他的手,又一次轻轻垂下了脑袋。
按照既定的原和事实,无论外界干扰与否,李鸮这一睡,就会一直沉睡下去,直到身体的所有机能耗尽,器官开始衰竭,他的生命也会在同一时刻按下最后的终结键。
可即便知道没有任何回转的希望,宁钰却还是每天都会来到他身边,搬着椅子,坐在床头,告诉他自己今天听到的消息、做过的事,守着他,等待着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能跨过所谓的定律,重新睁开眼。
过渡的日子千篇一律,日日重复,宁钰甚至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在再一次低头时,无意间被自己垂下的发丝扎痛了眼。
那痛意像是一声刻意的提醒,宁钰抬手撩开额发,一比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顾及过自己了。
他的头发长得有些长了,连下颌的线条也在无意间变得利落了许多。
他不是什么容易长胡子的体质,可一托下巴,却也摸到了那些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刮手细茬。
宁钰落下眼,看着自己握着李鸮的手也瘦了许多,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这段时间虽然有吃有睡,却也只是在生存的基础上得过且过,他一时间甚至都记不起来今天的日期,完全被禁锢在了封闭的世界里。
一瞬间的刺痛反而让他清醒了不少森*晚*整*,宁钰搓了搓发涩的眼睛,混沌的脑海一下子拨开云雾,忽然找到了能为之坚持的希望。
他不能这么消沉下去。
李鸮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因为他变得这么颓废,如果哪天他真的醒了,见到自己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肯定也不会好受到哪儿去。
想着想着,他就决定要逼自己振作起来,从搭手的小事开始,从简入繁,找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再通过忙碌,慢慢把状态调整恢复。
说不定等他好了,李鸮就也能跟着一起好起来。
他向后捋开遮眼的刘海,看着靠在枕头里的人,弯眼笑了笑。
“我知道了。”
“放心,我不会倒下的。”他站起身,两手搭着椅子的靠背,眼底亮起了许久未见的清透光亮,“大家都在慢慢变好,我们可不能吊车尾啊。”
“我先走了。”
宁钰说道。
“晚上见。”
午后的日光清亮,跟着踏出的脚步走出闭合的房间,无声地洒在安静的走廊中,铺成一条长长的明亮光线。
水流声哗哗作响,下午的盥洗室里空无一人,刚好腾出了一段不被人打扰的独处时间。
宁钰拿着剪刀和刮胡刀,对着那面年份不小的大镜子,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他倾下身,两手撑着台面,和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对视。
水珠沿着他干净的下巴淌入台内的积水,砸出了一圈圈迅速消散的波纹,那半干的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却利落了不少。
他的眼睫间蓄着水汽,眼下的青晕却不再黑得吓人,虽然还留着几分疲态,但整个人已经精神了许多,也重新找回了几分他先前的模样。
宁钰打量着自己,轻轻勾了勾嘴角,他长呼完一口气,便拿着工具直起身,边往回走,边从口袋里拿出了崭新的终端。
陌生的按钮还有些生疏,他几番寻找,才终于把终端贴到了自己耳边。
安静的走廊放大了所有动静,呼叫的忙音在耳边才响了没几声,听筒里就立刻传来了接通的脆响,紧接着,就是一声急得不行的惊呼。
“——宁钰?!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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