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下手腕,半扣下的门把却又被另一只手生生抬了回来,带着力道彼此交叠的两只手像是在较劲,发凉的门把在都不愿退让的温度中,一点点被捂得发热。
李鸮没有看他,直言道:“让开。”
“不让。”宁钰的眉心一蹙,紧盯着近处那对淡漠的眼睛,“我们明明可以一起商量对策,为什么非走不可?”
“关你什么事。”门板在晃动中挣了挣,李鸮只落下视线,瞥了一眼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你和亲人团聚,我把危险清出基地,两全其美,你还想要什么。”
“我……”宁钰一时竟然都无法解释自己的动机,落地的话音没了下文,他侧过身,拿肩头抵住门板,又将手里的力道收紧几分,“我就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不要像这样不明不白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明明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但他却还是希望李鸮能够留下。
虽然要留在什么地方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但宁钰清楚,他想要的留下,不会是留在这里,也绝不会是留在第一基地。
“够清楚了,让开。”那道没什么情绪的视线冷冷扫过,李鸮不由分说地落下手,带动宁钰的手一起强行往下转动了门把。
那力道实在太大,宁钰生拉硬拽的挽救根本无济于事,他只能破罐子破摔地侧过身,砰的一声把整个人靠在了门板上:“你等等!”
这一声像是划开了整片空间,二人沉默着都没再接话,空气几乎凝固,房间里只剩下两道并不同频的呼吸声相互对峙着。
李鸮一把收回自己被按住的手,像是力竭般叹了口气,低沉的嗓音如同拖着千钧负重,比起往日多了几丝明显的疲惫。
“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对异色的双眸已经完全被阴霾笼罩,甚至都不再看得清他眼底的倒影,“你希望我留下?”
宁钰的呼吸一顿。
与记忆中完全重叠的话语落在耳畔,可二人间的关系和氛围却与之前那次大相径庭。
“我……”
而就和之前那次一样,宁钰一点点闷下头,脑子里繁杂混乱的思绪缠着死结,完全无法拆成恰当的语句表述出口。
他当然希望他留下。
可显然,李鸮好像并不想回应他的希望。
“我不会留下。”
声音落在身前,他们之间却像隔着一道万丈深渊。
宁钰独自攥紧了还留着余温的门把,埋头看着二人朝向相对的鞋尖,即便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心准备,他却还是被那意料之中的回答压得透不过气。
“我不会适应秩序,也不需要秩序来约束我。”答案毅然决然,像是要浇灭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李鸮没再把注意放在房门上,反而回过头,看向了盈满月光的窗户:“你已经见过我之前那副鬼样子了,你应该清楚我留下来会变成什么样。”
他迈开步子,如同开玩笑般轻描淡写地反问道:“还是说,其实这就是你的希望?”
“我没这么想过!”
宁钰几乎是立刻摇头否认,不管是出于什么想法,于他而言,比起直面种种磨难与危险,强行把李鸮拴在一个所谓“和平”的地方,反而像是在重复福利院那些人的所作所为。
猛禽,是不能被关在狭小的鸟笼里的。
“我知道那些事给你带来的影响和压力,我也不想让你留在这里,”他松开握着门把的手,快步跟在已经朝着窗户走去的李鸮身后,“我只是想我们可以一直做搭档,就算之后的路没办法再一起走,我也希望我们能是最好的兄弟。”
李鸮突然停下脚步,没来得及反应的宁钰迟他半步,险些一头撞到他身上。
“最好的兄弟。”声音复述了一遍最后的那句话,落地的脚跟带动身体后转,他的目光打量着身后被月光照亮大半脸庞的宁钰,片刻后才终于再次开口。
“宁钰。”
“你到底是在装不知道,还是真的这么迟钝?”
带着沙沙尾调的磁性嗓音不常喊他的名字,宁钰听着自己的姓名,莫名觉得有些耳根发软,只不过话音后头的那声质疑不明不白,让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他更加窝火。
一意孤行拽都拽不回来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反过来说他迟钝?
他眉头一拧,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鸮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落下的目光似乎能翻出那些连宁钰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心绪,将他心底那些错综复杂的想法一览无余。
长时间遮盖在心头的厚重旧布像是被揭起了一角,那些从没冒过头的奇怪感情好像即将要被完全暴露在光下,宁钰仓促地抬起眼,对上了那对正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异色双眸,却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局促的不安。
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像是在警告他眼下的事可能马上就要远超出他的预料。
下一秒,那一直注视着他的人就冷不丁地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寂静。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李鸮没有给他留丝毫余地,直接扯下了他掩在心口的那块遮挡,“我知道你对我什么想法。”
“……”
这一句毫不掩饰的直白语句如同晴空霹雳,宁钰只听见脑内传来嗡的一声长音,不受控制的情绪就如同一团高速升温的烈火,迅速吞没了他整个脑袋。
怎么可能!
“什么意思,你别打哑谜!”温度从脖颈一路蔓延到了耳根,宁钰梗着脖子,顶着像发烧般隐隐发烫的脑袋,质问道,“……我对你什么想法,你说我能对你有什么想法!”
“随你怎么想,反正散伙之后我们也不会再有交集。”李鸮却直接错开眼,完全将视线匿入了晦暗的阴影之中,“明天结束之前我会走,不会再来威胁你们任何人……”
没说完的话音戛然而止,衣领和肩头的武装带突然被一股意料之外的力道薅起。
那举动带着怒气,在李鸮怔神的片刻又瞬间爆发,一下子将他的重心摔到了身后的床垫上。
不轻的体重带着劲头重重落入了整洁的被褥之中,下陷的床垫像是沼泽一般松软,李鸮下意识地想要撑手起身,领口的力道却再次收紧,紧随着一阵短促的劲风,腰后的床褥就跟着突然增加的重量陷了下去。
月光温和地洒在床头,将皎月倒映在了那对微阖的下垂眼中,可柔光却仍然无法掩盖那一层层汹涌的怒火,像是要强行压制自己试图脱身的动作,身上的重量一下子压下了重心。
腹部的肌肉几乎在两人接触的瞬间拉直紧绷,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宁钰,李鸮眼中闪过片刻的惊愕,一时间甚至都没有抵抗被人薅着衣领提起身的威胁动作。
提着领子的手不知是太过愤怒还是用力过度,正悬在半空微微发着抖。
“你……”
他的话音还没出口,就被一记出乎意料的重拳迎面打断。
李鸮完全没设防,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思路在一瞬间完全停滞,在反应过来之前,那道掺杂着恼意和混响的熟悉嗓音,就在耳畔骤然震起。
「——好好听人说话!!」
第61章 我的搭档没好好吃饭,太轻了……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久久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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