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的浪潮盖过了脑内的思绪,嗞哇的叫嚷声此起彼伏,阳光烤着地面,在半空拧成了一道道扭曲的弧线,告知着路过的人现在已值夏日时分。
初夏的午后并不炎热,宁钰自顾自地走在街边,他的脚步不快,身后自然还跟着例行公事的余铮。
他看着电车摇晃着驶过身边,又平平稳稳地停在了远处的站台前。
站台上,几个打扮明艳的年轻女孩嬉笑着上了车,她们拿着手里的小电扇,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精致的刘海吹得飘摇凌乱。
午风徐徐拂来,同样撩起了宁钰额前的碎发,日光来得刚好,照得他静养了许久的皮肤亮得有些晃眼。
只不过宁钰自己却并不在乎这些没意义的改变,只是自然地眯了眯眼,随意感慨了一句:“要到夏天了。”
“……嗯?”
突如其来的搭话一下子拉回了余铮的思绪,他仓促地清了清嗓,立马移开了不自觉盯着人的目光,有些做贼心虚地匆匆回应道:“噢,没错,今年的夏天来得比较早。”
回应直直落地,宁钰却没有接话,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识的判断,立刻中止了这次交谈。
他敛了笑,留下了礼貌的弧度,才回过头对余铮道:“抱歉,我习惯了。”
听着那格外疏远的话语,余铮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指代,可眼下那个人也不在跟前,他心底的不服反而一下子窜了起来。
“没关系,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和我说。”他朝前靠近了几步,似乎是在强调自己现下的优势,又再次争取道,“我任何时候都能回应你的习惯。”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必了。”宁钰毫不留情地出声婉拒,再一次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希望余队能尊重我的意愿。”
余铮的脚步一僵,正打算和他再解释些什么,远处就迎面走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
队伍中央的男人看起来已经年过六十,脑袋上留着几条稀疏的细发,他有些发福的身体束进了西装裤子里,正一脸严肃地听周围人快速汇报着情况。
宁文斌恭敬地跟在他身旁,原本高高在上的姿态荡然无存,在面对这个男人时,俨然已然是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我不想知道什么原,懂吗?”那男人抬起夹着烟的二指,往身前的半空点了点,“我现在就问你,能不能修好,能不能找到人?”
他们的步子越靠越近,宁钰和余铮干脆站在了路边,打算等他们先行通过。
队伍里,负责给男人汇报的警员端着一台巨大的仪器,他抽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颤颤巍巍地把机子重新端了起来。
“攻击源暂时还没确定位置,所以找人的话……目前还是有一些难度。”那警员的声音越说越轻,又赶忙在面板上操作了一番,“但是目前基地受影响的范围不大,对方的能力应该在中下水平,我们的抢修完全来得及。”
“那人你们打算怎么办,就放在那儿冷处?”宁文斌在一旁紧抓矛头,完全不给他任何搪塞的余地,“挑衅都到脸上了,你们下一步是打算把整个基地拱手让人是吗?”
“不、不是的……那个……”警员一下子缩起脖子,目光在屏幕上左右扫视,勉强给出了一个答复,“火狐上一轮的攻击能找到部分的动线轨迹,我们会在各个端口布设陷阱,等到他下一次行动,追踪的反击信号应该就能定位到人了……”
他们的布局计划还在喋喋不休地议论着,宁钰看着那台眼熟的巨大机器,有些疑惑地眯起了眼,他的视线越过前方的人群,才发现那个领头解释的警员竟然是孙风。
余铮显然也早早认出了来人,看着昔日下属坐上了自己的位置,却意外心平气和地站在原地,他两手抱臂,静静等待着眼前的队伍快速经过。
双方人马短暂地交汇,宁文斌的目光一瞥,看见宁钰和余铮相安无事地站在一起,终于久违地露出了那副慈父的表情,颇感欣慰地朝他们点了点头。
前方的孙风看见余铮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他拧巴的表情险些要落下泪来,却又不能停下脚步,只能匆匆低喊了一声:“余队……”
余铮反倒毫无芥蒂地扬起嘴角,冲他一抬下巴鼓励道:“加油啊孙队。”
大部队走得极快,简单的一个照面结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道路重新恢复了平静,宁钰侧目望着大队离去的方向,简单了一番不久前听到的消息,才看向一旁的余铮:“发生什么事了?”
余铮回忆了片刻,立即作答:“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大概率是有人在攻击基地的局域网。”
宁钰重新迈开步子,朝着前方的电车站台走去:“为什么是局域网?”
“估计是因为局域网能干扰全基地的运转吧。”余铮跟着他的脚步,又继续补充,“之前就听东部那一片的网络掉过线,不知道现在又影响到了什么位置。”
宁钰皱起眉,脑海中隐约有了一个不成形的猜测,他话音一转,又问道:“那孙风说的火狐又是什么?”
“是执行这次袭击的黑客,你可以解为,是一个通过这种非实体手段,进行大规模攻击的恐怖组织。”余铮解释着,又微微皱起眉,“我见过被他们控制的设备,屏幕上都会出现一个消除不了的狐狸图案,终端一旦被干扰就会失去所有功能,基本上也跟板砖没差了。”
“……黑客吗。”
宁钰若有所思地支手托着下巴,垂下的视线不经意地瞥向了余铮胸口挂着的那张身份卡。
等待的电车缓缓进站,宁钰就先一步上了车,轻车熟路地刷过卡,自然地站到了车厢之中,余铮也没过问他这次准备去哪儿,只是落后他几步,同样刷卡上了车。
车厢摇晃启程,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宁钰原本就没打算透露自己的计划,他握着扶手,独自望向站点的信息牌,默数起目的地的间隔站数。
至生命的办公楼依然高耸入云,宁钰却已经没了初见时的惊讶,他知道余铮还走在自己身后,便径直经过楼前的门卫,无比自然地推开门朝楼内走去。
几个门卫正打算出声阻拦,可一转眼看见追着人匆匆走来的余铮,一下子又收了声,他们面面相觑地等人走远,才终于交头接耳了起来。
虽然没有开口核对,但公司里的人,多少都对宁博士家这颗叛逆的独苗略有耳闻。
“是他吗?”
“余铮都跟着了,那肯定就是了吧。”
“他之前不还跟人私奔吗,当时闹得那么大,谁家丫头这么能耐?”
“啥丫头啊,我听那几个在现场的说,带他走的是个男的!……”
纷纷的议论一条没落进宁钰耳中,跟来的余铮反而听得一句不落。
两个人仍然相顾无言,平和地并排站在电梯之中。
宁钰没在意他有些古怪的表情,只是思索着一会儿应该找个什么由将他支走,等到抵达楼层的播报声响起,就头也不回地朝外走了出去。
28层的景象一如记忆中的那样,精致且宽敞,他的视线擦过那片曾经剑拔弩张的会客厅,见那块地毯又被打得一尘不落,又有些心情复杂地移开目光,径直走进了宁文斌的个人办公室。
办公室内放置着甘冽的熏香,墙上挂着一幅看不懂写得是什么内容的字画,桌椅后的书柜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专业用书,而底下上锁的透明柜里,则分门别类地安置着各种笔记与记录本。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