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了身后的投屏,详细解释着实操和各个计划间的异同,随后就将话题的重点,落在了最后的C计划上。
“C计划的具体原和B计划类似,但不同的是,你们那个时候的装置应该已经完全损毁,加上有限的时间和材料,大概率也不足以让你们再做一次重建工程。”
“所以,”林雪雁将投影切换成一张地图,落手在触控屏上径直划出了一道横贯东西方向的直线,她回看向镜头,透亮的眼睛像是真的能穿过屏幕,注视着自己的孩子,“宁钰,我需要你亲手摧毁主脑,以至于,取代它。”
空气再次陷入了一阵怪异的沉默,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基本上就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先不提雪山的极寒天气,光是深入废土区这一条要求,几乎就能让他们整个小队全军覆没。
他们连普通陨石的废土区都接近不了,更不用说是主脑的腹地。
只是下一秒,林雪雁却像是早有预料般,立刻给出了应答:“对于废土区,你们肯定有很多顾虑和疑问,不过在我说明情况前,不如先去问问宁钰的能力能做到什么程度。”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视线就一下子全都转了过来,连李鸮也转过眼,静静地看着他。
宁钰被他们看得有些焦虑,只能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草草解释道:“其实……就像我之前把鬣狗拉回来的那次一样。”
“我的能力可以构建一个临时的安全区,能暂时屏蔽所有的辐射干扰,”他轻轻挠了挠头,又补充说,“不过目前还不是特别熟练,也不敢真的拿人去试。”
杨飞辰听得直愣神:“这么牛逼你怎么不早说?”
宁钰无言以对:“因为很危险,而且这不是不熟练吗……”
屏幕上的画面继续播放着,林雪雁针对宁钰的能力提出了高强度的特训方向,也事无巨细地解答了他们可能会提到的所有问题,详细解释着自己计划中的每一环。
她道:“关于废土区的情况,实验室有过几次对于活体人类的研究。”
“根据当时的记录可以推测,废土区对于人类的干扰,大部分都是基于幻觉污染。而幻觉的具体形式,大概率是直接采样了受影响者自身的记忆。”
宁钰回忆起先前鬣狗的表现,又记起了穆冬海提及的快递员小姜。
他记得他们描述过看见的“怪物”,似乎确实没有脱离原本的人际关系,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快速做起笔记。
“……根据我们对幸存者的不完全追踪统计,所有幸存者身上,大多都会存在一些明显的伤疤,而按发力方向和疤痕的形状来看,那些痕迹,极大可能都是出自他们自己之手。”
林雪雁言简意赅地概括着过去的场场实验,直白而明确地给出了他们当时得出的最终推测:“所以,我们建立了一个假设,怀疑脱离幻觉的途径,可能与疼痛或是伤痕有关。……”
视频的长度不长,但每一秒,林雪雁几乎都在把自己对陨石的全部研究倾囊相授。
屏幕中的问题核心再一次聚焦在了C计划的落实上,林雪雁第二次提及了关于陨石的“蜂巢意识”。
在与他们第一次洽谈时,林雪雁曾概括地描述过这类特殊结构。
宁钰没有深入接触过相关的概念,只是顾名思义地认为,这算是某种有层级的群体意识。
可直到看见林雪雁在视频中划出了几道红叉,他才意识到情况好像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当次级陨石死亡时,受它辐射影响的所有异化体,就都会被它的上层代接管。”林雪雁落下手,在关系链上画出了一个叉,“但不同的是,上级拥有同化所有次级的权限,但次级不能反过来影响上级的状态。”
“通俗意义来说,就是当最上层的主脑被摧毁时,权限会交由新任主脑,而与旧主脑相关的所有连锁反应,就都会和它一起毁灭消失。”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平淡道,“这也是我们最后的孤注一掷。”
宁钰划落的笔头一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喊道:“……林落,暂停一下!”
音画短暂地静止了下来,林落放下遥控器,有些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宁钰却紧抓住手中的笔,他晃动着视线,像是如临大敌般,哑声道:“……你快退五秒。”
录像往前倒退,画面中心的图案转换至播放的三角,坐在房间中的众人保持着安静,就听见林雪雁再次淡然道:“当最上层的主脑被摧毁时,权限会交由新任主脑,而与旧主脑相关的所有连锁反应,就都会和它一起毁灭消失。”
宁钰一下子怔在了原地,没有说话,只是直愣愣地望着屏幕后方的母亲,开合起唇齿,试图再提出一个疑问。
视频在继续向后播放,林雪雁果然没有结束当前的话题,她像是无比了解自己孩子的心绪,肯定般朝着镜头点了点头,随后,就彻底浇灭了宁钰心口的最后一把火星。
“没错,毁灭消失。”
“所以因旧主脑辐射而生的所有嵌合体,也同样包含在内。”
第165章 因为你,我想相信。
深夜, 实验楼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
宁钰按下遥控器上的重播按钮,将屏幕上的视频反反复复地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林雪雁的身影倒映在他满布血丝的双眼中,她的语速不慢, 却永远保持着冷静与平和, 也始终都在不厌其烦地解释着计划中的种种关键点。
屏幕的光亮有些涩眼, 宁钰埋下头,草草抹了把发酸的眼睛, 就继续在那堆档案中排查起相关的记录信息。
这段时间, 除了按计划对能力进行针对性特训, 宁钰就会跑到办公室, 把林雪雁留下的资料和录像, 来来回回地琢磨研究。
即便已经能一字不落地复述整支视频的内容, 他却还是担心自己的记忆会有遗漏, 像是强迫一般, 硬逼着自己确认每一秒的细节, 不时还会翻出资料反复比对。
他清楚自己没有重选的机会, 打从一开始, 他手里的题目, 就明摆着是一道一目了然的单选题。
要么选择牺牲李鸮他们换回世界, 要么什么都不剩,所有人一起玩儿完。
说不动摇是假的,宁钰清楚自己的想法, 也知道自己归根结底,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他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魄力, 也没有那么宽广的胸襟,愿意拿排除万难才在一起的爱人,去换取一次重启世界的可能。
他许诺了母亲的遗愿, 也接过她的衣钵,肩负起了所有的重担,可当残酷的指针指向他的身旁,他却还是没法像自己预期的那样坚定立场,甚至连保持最基础的冷静都无比吃力。
他原本从不怀疑自己所坚持的意义,却在一次次破灭的设想中,眼睁睁看着所有的推算,都不约而同地走向同一个答案。
毁灭,消失。
蜂巢意识的紧密连接让所有的辐射产物都受制于主脑,而在主脑消失的瞬间,一切因它而生的产物都会一并消亡。
就像切断电器的电源一般,每条相连的电路,都会失去支撑它们运转的电力,生物的生命也是同样。
而对于嵌合体而言,毁灭主脑后的具体影响暂时还无法考证,可基于种种数据论也不难推测,他们的结局,大概率就是与主脑一同面对毁灭。
即便死里逃生,留下了一部分的生命体征,也会永久失去意识,成为植物人直至彻底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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