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车身两边接连不断,宁钰听着耳边那毫不停顿的腐蚀声, 只觉得浑身一阵肉疼, 他快速清完自己和杨飞辰这侧的威胁, 就立刻出声问道:“车上的所有防护都检查完了吗?”
“车斗闭合、车顶安全、轮胎防护就绪……”杨飞辰闻言一闷头, 立刻调试起控制面板上的各种按钮, “所有设备一切正常!”
“戴上防护直接进, ”留意到远处渐渐收拢聚集的经脉, 李鸮转过枪口, 几枪精准地点射, 立刻击溃了那些还不成型的核心, “它想拦住我们。”
防毒面具随即纷纷紧扣, 厚重的防护材质模糊了话音, 在众人的回应上盖了一层闷顿的阻隔。
“准备加速——”杨飞辰把着方向盘, 梗住脖子一仰脑袋,在鬣狗完全不照顾人的力道下,险些被她帮忙扣上的防毒面具砸花眼, “……哎我草!”
他踩在油门上的脚瞬间发力,一下将整块踏板压到了底。
轰鸣的引擎甩起巨大的推背力, 当即就把车内的众人一把按实在了座椅的靠背上。
“都坐稳了!”
飞速转动的轮胎搅碎缠绕的经脉,靠着表层的耐腐蚀涂料,在飞溅的血点间自如穿行, 刮过涂层的血液蚀出了几缕轻薄的白烟,裹着格外刺鼻的反应废气,迅速飘散在了尾气之中。
尖利的胎啸伴随着一道极其精准的定点摆尾,在焦黑的土地上,留下了一个近似于九十度的直角车辙。
猛禽的动线干净利落,在所有脉络的围堵成型前,带着隆隆作响的油门,声势浩大地跃起车头,猛地冲进了深黑的隧道之中。
砰!
车身哐当落地,杨飞辰的欢呼被防毒面具包在了过滤元件之后,他难得飙了个痛快,以至于在全车撞入隧道后,还上头地冲了小一百米,最后终于在李鸮的低声警告下,依依不舍地回过了神。
猛禽车头特意装配的大功率远光灯像两颗巨大的光球,散发的光亮像是带有穿透性一般,将整条隧道的边边角角照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恐惧都源自于对目标的未知,所有的不安都来源于自身发散的想象。
宁钰一直秉持着如此准则,直到看见了前车窗外无比清晰的视野,他才后知后觉地顿悟到,有时候看得太清楚,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数十米高的洞窟像一座巨大的血肉礼堂,高处的穹顶上遍布着连结成团的血色薄膜,两侧的墙壁已经完全与肉块结合,肉粉色的墙身格外柔软,表面甚至还遍布着隐约的青紫血管,正随着鼓动的墙身,鲜活地上下涌动着。
不知不觉间,杨飞辰已经下意识地减慢了车速,他强忍着恶心,按照林落给的指引提示,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车身,躲避着崎岖地面上的液体积水。
奈何吃了年纪小的亏,又一直是在候鸟被李鸮罩着长大的,他第一次亲身接触到如此冲击的画面,还是没顶住开始剧烈反胃。
“救命……我真的想吐……”杨飞辰干哕了一路,嗓子直接哑了半截,他虚弱地提起残存的精力,强作镇定地继续驾驶着载具。
“你低头!别仔细看!”宁钰听着他被面罩无形放大的呕声,想到他们被面具完全包裹在内的口鼻,本来能扛住的恶心也有点吃不消,忙不迭道,“……算我求你了蜂虎大哥,求你别吐!”
“那你得跟我的胃去商量。”杨飞辰欲哭无泪,却还是听劝地埋下头,眯缝起眼,“谁知道这地方是这副鬼样子……但凡它少动一下我都不至于这么恶心……”
“20米之后靠右走,左侧路面有粘膜堆积。”林落观察着前车窗外的路况,一如先前那般给出了方位指向,只是身旁那位驾驶员的回应越来越迟缓,他侧过头看见脸色发绿的杨飞辰,了然而认真地朝人摊开了右手。
“目前暂时不会有什么特殊危险,如果还愿意相信我,可以试着把手交给我,我处过类似的情况。”
他话音刚落,就见杨飞辰毫不介意地把手搭了过去,那憋了口气的嘴还在反复嘀咕:“你来你来,你现在说什么我他妈都信了……”
林落的掌心一沉,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只是礼貌一笑:“好,那就得罪了。”
他托起杨飞辰的手,转下拇指,在手背上几番比划,就精准地按住了虎口深处的穴位。
“你掐我干嘛?”杨飞辰莫名其妙,条件反射地收手一缩,可手掌却被人抓得紧,一下子还没挣脱成功。
林落没有卸力,简单解释道:“合谷穴,再过一会儿,不适感应该就会减轻很多。”
“有这么神奇?!”听他说得笃定,杨飞辰干脆也放弃了挣扎,任由他就这么捏着自己。
他俩的手就这么明明白白地搭在一起,看着却完全没有让人想偏的余地。
宁钰微微眯起眼,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可浮满细线的余光却又止不住多扫了几眼,无声地在心底腹诽起来。
直男之间也会这么牵?……还是只是因为候鸟的风气太开放了,所以牵个手也算不了什么?
心底那团才燃起不久的斗志好像突然被泼了盆冷水,他回想起自己在那片雾气中飞速跃动的心跳,一下子又觉得似乎有些不是滋味。
视线缓缓挪向了对侧,宁钰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那位正在警惕窗外情况的人,可憋了半天的问题,却又在那人回过眼与他对视时一下子荡然无存,满脑子只剩下了——
……回去再说,现在哪儿他妈是说这事的时候?!
他迅速变化的表情实在有些精彩,看得李鸮都觉得有些莫名好笑,直问道:“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宁钰早有准备,几乎在他问题出口的瞬间立刻作答,强作严肃地重新放平情绪,把重心挪回了感知接口的目标上,“在找异化体的意识。”
这借口乍一听相当合,李鸮没再继续追问,只是轻浅地回应了一声,就心知肚明地朝着窗外侧过了头。
他熟悉宁钰每次随口胡诌前的语气习惯,所当然地留出了几分回转的空隙,他知道那是一道保护防线,也就自然不会去戳破那层掩盖得并不是很完全的小心思。
车厢前后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氛,被夹在中间的鬣狗浑身难受,紧抓着前排的座椅头靠,像是碎碎念般无声地质问道:“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我草!你神医啊!”
没过多久,前排就传来了一声震惊的感慨。
得到示意的杨飞辰抽回手,难以置信地自己捏了捏虎口,又精神饱满地双手握住方向盘,看着路面自己做了几次成功预判:“我已经完全好了,太他妈牛逼了!”
林落的声音带笑,也重新坐正了身体:“举手之劳,有用就好。”
重新找回灵魂的猛禽渐渐开始提速,灵敏而轻巧地闪避着地面上的种种阻碍。
随着路线逐渐深入,地面似乎是因为长期的潮湿而积满了厚重的粘液,经过特殊处的轮胎快速碾过路面,虽然没有打滑,却一直在发出某种淅沥沥的粘腻声响。
周围的墙体似乎变得更加厚重,血肉感在逐渐增强,鼓动的血管交集成网,变得越来越像某种被残忍剖开的鲜活腹腔。
李鸮紧盯着周围血肉模糊的墙体,游走的视线似乎是突然抓到了移动的目标,他抬起枪口,没有任何犹豫地扣下扳机,直接扫出了一片汹涌的血花。
嘭!
一条不知什么时候从侧面挥来的息肉被拦腰截断,断裂的肉球堪堪擦过车身,泼起的血液立刻淋上了飞驰而过的猛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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