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撕开的肢体到底还是扯脱了大片羽毛,生生剜下了一整块鲜血淋漓的血肉,染透羽尖,掉落着一颗颗赤红的血珠。
伤口的外圈冒着森森的灰雾,显然是那怪物的手笔,正腐蚀着创面,最大限度地遏制着自愈的速度。
宁钰的脚步一下子僵在原地,不受控制地往回走了一步。
他大睁着双眼,那已经被洞内蓝光覆盖的眼瞳摇晃颤抖着,凝着红透了的羽翼,顿时哑了声。
可不等他脚跟落地,眼前的单翼就扬起一阵向内的风,推着他的身体,轻浅却又不容反抗地朝内吹去,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放手去做。
逆光的异色双眸仍然平静,宁钰与他静静对视着,终于还是稳下了呼吸,重新调整过状态。
“……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垂落的眼眸安静作答,最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便果决地展开羽翼,牢牢地守在了洞口之前。
第211章 「用我们的方式。」……
冰蓝色的辉光被水面折射得摇晃, 铺满整个洞内空腔,在巨大的山体洞窟中,倒映着一片片波纹状的粼粼光影。
洞中的岩壁上有明显的侵蚀痕迹, 像是有某颗巨大的球形物体嵌入山峰, 又停在山体之中, 随着重力自然下沉,融出了一道规则且深长的圆形坑洞。
坑洞的直径几乎占满了洞内空间, 一眼望不到尽头, 只能看见那满溢的潭水透着辉光, 如同镜面一般平静无波。
蓝光覆过视野, 看着这超出预期的画面, 宁钰不由得还是停顿了片刻, 他强迫自己沉下眼, 匆匆做了几次深呼吸, 让寒意顺着肺部刺激神经, 才重新咬紧牙关, 径直朝着潭边走去。
从进入洞窟开始, 他与主脑的联系就已经趋于稳定。
虽然不像对异化体和嵌合体那般, 拥有控制支配的层级权限, 但他们之间却足以互相牵制干涉,甚至每一次行动都等同于透明,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彼此的视野之中。
这份双向视野对于宁钰而言利大于弊, 尽管牺牲了一部分主动权,但由此能换来监视主脑的机会, 倒也不算是什么亏本交易。
他自然地垂下手,任由围在身旁的细线缓缓探入深潭,绕着那片浩瀚庞大的意识海, 一寸一寸地试探着主脑的反应。
冰蓝色的辉光回应得极快,几乎在他动手的瞬间,就立即缠上了缓动的细线,可缠绕过后又不再有动作,只是牵引着原有的虹光,缓缓潜至深潭底部。
模糊的信息沿着细线回传至意识突触,一阵阵轻浅的吟诵填满听觉,明明间隔不远,可洞外的交战声却还是不受控地越变越轻,像是落入另一个空间,完全隔绝了宁钰和众人的联系。
洞口的光影已经模糊成一片灰雾,如同刻意掩盖了外界的战局,宁钰扯开视线,将无意分散的注意力又强行挪回眼前。
他已经走到了最后的句点,没有余力,也没有时间再去担忧过去的路。
一路上所有人的努力和牺牲,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终结,他不会,也不能浪费这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细碎的声音重重叠叠,似乎有无数人在耳旁低语,默念着一声声听不真切的语句,毫不停歇地嗡嗡作响。
宁钰的眉头越拧越紧,试图分辨那些声音中的关键词,可越听,他却越觉得奇怪,那些模糊的发音不像是人类的语言,落在耳内,显得异常刺耳陌生。
不等他下出定论,意识深处却突然冒出了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他脑内诉说着莫名的熟悉,像是他应明白那些词句,也应该解那些话语。
相悖的判断在分离意识,宁钰也察觉到了身体出现的异况,他快步靠近深潭,顺着升起的辉光盯向潭底,果然就在那片宽大的水面之下,看清了一团肉球状的不规则物体。
那物体的表面附着着一层血肉覆膜,一条条青紫色的血管脉络包裹着整颗球体,在几乎静止的水底,缓慢搏动着。
不均匀的覆膜下满溢光亮,辉光穿透较薄的半透明筋膜,散入水液,直至照亮了洞窟内的各个角落。
这血腥怪异的形象与他们先前的所有认知都有出入,可宁钰却空前冷静,几乎不用依据佐证,相连的意识就已经得出了答案。
它就是主脑。
砰砰砰!!
猛烈的枪声震落了洞内的冰霜,子弹带着怒火,毫无预兆地朝着水下一顿横扫,宁钰根本不打算再跟主脑浪费时间,他抄起火力,瞬间就把攻势拉到了最大。
平静的水面终于开始沸腾,而他耳边那些奇怪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缠绕在细线上的冰蓝光亮渐渐勾住虹光,不知不觉间,竟然真的在他脑海中出现了一行明确的释义。
那些声音来来回回,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语,如同嗡嗡的梵音,低声诵读着。
靠近,归属,知悉,真相。
嗡鸣的耳鸣贯穿大脑,宁钰皱起眼,抬手捂紧自己的耳朵,脑海深处像是被针扎一般,时不时传来一阵难捱的刺痛。
发花的视野被辉光照得透亮,他紧握着手中的枪,看见那些子弹划破水面,却无一不是停在半道,甚至连那层覆膜都没接近,就不约而同地失去动能,缓缓沉入了水底。
「交流。」
那道沉默已久的声音终于慢慢响起,带着知悉一切的泰然,缓缓道。
「用我们的方式。」
回响落入耳畔,宁钰的眉头却压得更深。
照主脑的意思,外界所有的物手段全部对它无效,想要实打实地接触,就只能用他们共有的能力。
可它为什么要教他怎么对付自己?
宁钰没有轻举妄动,反复思索着那阳谋般的直白陷阱,可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都想不通主脑这么做的由。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洞外的战局并不会因为他的思考而停滞,宁钰没有时间再去仔细深究,眼下,其他可行的方法已经被悉数否决,他只能收起被两道光线缠绕的细线,紧紧握起了拳。
所有的起因都是主脑,所有的目标也都是为了摧毁主脑。
所以哪怕知道前路是龙潭虎穴,他也要竭力去闯出门道。
细线再一次散入水中,像是自由飘落一般,零散随意地四下游荡。
宁钰注视着那片看似无意垂落的长线,精神一时间紧绷到了极点。
单凭他自己的能力,几乎难以撼动主脑那片无垠的意识海。
可方法是活的,他先前就曾借取过一次主脑的能力权限,这一次,也同样能以点带面,聚集起借用的精神力,从单点的方向进行突破。
而计划唯一的难点,就是需要在主脑的意识海中找到缺口与缝隙,让他穿过那层覆膜,直接命中主脑的本体。
无声的细线已经潜入水底,轻柔地擦过那颗硕大的肉球,在浮动间,来回搜寻着似乎并不存在的间隙。
主脑却并不在意他的探索,甚至缓缓转动着庞大的身体,泛起的辉光一闪一闪,仿佛在发出那道始终如一的邀请。
屡次的碰壁已经在无形间将宁钰推进了死胡同,除了埋头赴约,好像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妈的。
无名的愤懑在心头燃起,他道出一声国骂,忍无可忍地扯下手套,径直将手伸入了眼前的潭水之中。
水面刚没过手腕,意料之外的温暖就立刻拥住了他的掌心。
几乎称得上是舒适的水温比当下的体温还高,那远高于水的浮力包裹着五指,如同一层天然的防护,在无形中,围起了一道有些怪异的安全感。
宁钰抽回手,看着那片再次归于平静的水面,顿时只觉得一阵荒诞。
哪怕局面早已板上钉钉,主脑却还是咬死了他会成为它们的一员,提供指引、给予能力,告诉他如何对付自己,现在居然连外层的水域都对他完全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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