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钰察觉到他的视线,紧随着就抬头朝车顶望去。
那漆黑的金属框架之间,不知什么时候放置了一个不规则的漆黑物体。
那物体的质量不轻,车身的震颤只能带动它轻轻摇晃,外层的质地看起来与置物架如出一辙,像是某种做工粗糙的金属制品,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钰盯着盯着,却总觉得它好像不是个死物。
……奇怪,这东西也是候鸟带来的吗?
厚重的雾气阻挡了宁钰的接驳,像是涌过的浪潮一般,顷刻就将整辆猛禽吞噬淹没。
砰砰砰!
浓雾封锁视野的瞬间,出膛的弹道就立刻划破水雾,撕开了一道道短暂的视野缝隙。
一道金属色的畸形身影爬在车顶的置物架上,它弓起的后背生着几根狰狞的棘刺,布满大小疙瘩的皮肤凹凸不平,一对外凸的眼珠紧密地藏在了眼皮的褶皱之间。
“把他放下!……”
呼喊伴随着枪响与指哨,瞬间攻向了驾驶室的方向。
而那东西却只是狡黠地扫了一眼紧追而来的三人,便像是鬼影一般,卷起被尾巴勒至昏迷的杨飞辰,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第104章 「你,好。」
而在几分钟之前, 那只异化体却硬是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静静蹲在了离他们最近的地方。
浓雾再次汇集,置物架上只剩一片空空荡荡。
“别跟丢了!”
鬣狗盯着雾气合拢的方向, 立即抬手, 吹出了一声转调的指哨。
几只冲在前方的异化犬得到信号, 在一声长嚎后快速拧转脚步,像是一支支离弦之箭, 循着地面上稀薄的气味, 就直奔着林地深处追去。
留在后方的异化犬几步回身, 牢牢守在了猛禽车边, 如同回应指令般, 接连发出了看守就位的低吼。
头犬领着剩余的犬队紧跟在三人身边, 沿着探路队留下的记号, 撕开了拦在众人眼前的雾气。
林地间的空气湿度似乎比路间还要高上不少, 土壤像是已经被水汽完全沁透, 在几近黑色的泥泞中, 清晰而完整地留下了几串并行的脚印。
异化犬的爪印交叠着落在泥地两侧, 刻意留出了中间那串属于异化体的怪异脚印。
那脚印接近于一个成年人的平均大小, 只有一条小臂长, 印出的形状呈一个打开的V字形,在那些不对称的凹陷中,还能隐约看见几片密密麻麻的鳞甲状痕迹。
印迹穿过异化树木, 方向明确地朝着林内延伸。
三人循着脚印一路追踪,在终于抵达一处林内的平坦空地时, 却刚好和前方徘徊的探路犬队碰了个正着。
脚印戛然而止,凭空消失在了场地的中央。
李鸮观察片刻,便立即蹲下身, 伸手在下陷的脚印痕迹中对比起了什么。
宁钰正搜寻着异化体可能的藏身位置,结果刚一低头,就一眼看见了李鸮这有些突兀的举动:“脚印有问题?”
“杨飞辰没跟它一起。”李鸮抽回手,侧过头看向了他们来路的方向,解释道,“脚印浅了很多,估计是临时把人放在其他地方了。”
“它为什么这么做?”宁钰不解地皱起眉,看着周围逐渐开始泛白的雾气,有些焦虑的心头忽然就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不知道,”李鸮回应着直起身,发亮的眼眸一寸寸地扫过周围的环境,像是提醒般低声道,“别走太远,它在试图把我们拆散。”
话落片刻,三人就立刻拉近了几分距离。
时间刻不容缓,在得知那异化体可能把杨飞辰藏在了其他位置后,鬣狗重新下达指令,让再度汇合的异化犬队保持队形,继续全力搜寻。
她握着枪,回头瞄了一眼宁钰,像是无意般平静地反问道:“这回怎么不用你的超能力了?”
宁钰的视线一顿,握着枪身的手微微发紧,他察觉到鬣狗语气中隐约的负面情绪,可一时间却又只能苍白地解释着自己的情况。
“抱歉……这些雾的干扰太大了。”
他再次切换至低维视野,在强行催动下,所有的细线像是沸腾般起伏翻滚,却还是无法精确地找到那道游离在外的精神接口。
“我还在尝试摆脱它的影响,所以暂时还没法像控制其他异化体那样……”
“不关他的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李鸮在一旁突兀地打断了这声解释,不容反驳地接过了鬣狗的话头,“我出现的警戒漏洞,我承担后果。”
“行了,没说你家犊子,人找到了再说吧。”鬣狗懒得接他话茬,领着队伍,就缓步跟在了四下寻路的犬队后方。
宁钰心头有些五味杂陈,他侧过头,悄悄望着走在身旁的李鸮,轻声叹道:“谢谢……但这也不是你的问题,你其实不用这么说。”
“只是实话实说。”李鸮没有看他,反而给了个更加明确的回答。
宁钰深知自己拗不过他,也没法再给之前的话打什么补丁,他回正森*晚*整*眼,只能全力挣脱起雾气带来的失常。
细线在白雾间穿梭挣动,一道道仿佛生物电般的虹光来回流淌,像是兴奋到极点,在视野中又一次出现了无序的频闪。
只是还不等他试出什么应对之策,一股潜意识中无比熟悉的凝视感,就像是一阵突然刮过的凛风,径直扫过了宁钰全身。
那寒凉的体感真实至极,就像在他的头顶洒落了一把冰霜,带着难以消融的低温,直直灌进领口,蔓延向了整片后背。
宁钰的脚步一顿,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摸了把隐隐生寒的后脖颈。
又是那种感觉。
李鸮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异常,立即驻足问道:“怎么了?”
“感觉……有人在看我。”宁钰皱起眉,盯着自己脚前那片潮湿的泥泞,视野的边缘却开始一点点渗出了弧形的虹光。
身上的被注视感越来越强烈,肩头的寒意像是堆成了积雪,寂静的耳旁落下了雪花的细微声响,甚至连每一次呼吸都开始带上了发白的水汽。
不对,现在不是夏天吗?
“……下雪了?”
疑问落地,他抬起头,周身的一切却都不知在什么时候全部消失不见了。
没有李鸮,没有鬣狗,没有他先前所处环境的任何痕迹。
视野所及,只有那片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纯白雪原。
宁钰的呼吸险些停滞,浑身的器官仿佛都在此刻被冻结紧缩。
像是发现他终于意识到了现状,那道彻骨的寒意瞬间露出了獠牙,沿着他被雪水打湿的裤腿,径直渗入了皮肤,顺着血管,将难抑的湿冷送至了全身。
从一开始的模糊幻象,变成越来越清晰的雪域场景,到现在甚至还出现了真实到压迫呼吸的寒冷体感。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宁钰长长呼出一口带着体温的白气,看着飞落的积雪没过了鞋面,像是在催促般,裹起凌冽的寒风,将他赶往了远处的山脊。
脚步在低温下越来越慢,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像是生了锈的机械,只能在僵硬地调动下,缓慢地重复着迈腿落脚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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