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钰咳嗽了两声,嘴边止不住地笑:“可能是因为我有特权吧!”
“为什么?你俩又瞒着我干啥了?”杨飞辰满脸莫名,不等人应答,他扫过人群的视线就瞬间找到了另一个绝佳的目标,立刻高喊道,“林落!你给我抱一下!”
另一头的林落正和林雪雁确认着最后的注意事项,听见那催命般的声音逼近,一垂眼,看着人有些震惊地再次确认道:“……我?”
“对,就你!”
某个小个子大力地勾下了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猛拍着他有些僵硬的后背,像是觉得不够得劲儿,又学着宁钰二人那般,给了他一记凶狠的头槌。
“兄弟,一路平安!”
莫名其妙挨了一身内伤的林落万分无语,听见宁钰几人已经笑出了声,看着身前仍然精神饱满的杨飞辰,他还是叹了口气,捂着额头,无力道:“……多谢,有劳你了。”
短暂的插曲扫去了最后一抹不安,引擎嗡嗡轰鸣,轮毂转动,车尾灯甩出了一段流畅的红弧,伴着一阵扬起的尾烟,立刻驶出了营地的大门。
送行的人群气氛正好,谈笑着开始往自己的工作地点返程。
宁钰遥遥望着渐渐消失的车灯,一回头见林雪雁仍静静留在自己身边,像是在询问他的状态如何,便牵了牵嘴角,重新打起精神,给出了一声回应:“没关系,走吧,我们这边的进度也得赶上了!”
林雪雁看他不再心不在焉,也笑了一声:“好,出发。”
哗啦。
纸张零散,林雪雁拿着一枚工字钉,将手中的纸页牢牢固定在了地面上。
她站起身,重新在一摞纸中翻出对照的图片,接过宁钰递来的工字钉,又再次俯下身去。
整个房间中央铺设着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上记录着国道的名称走向,清晰地标明了各个方向的移动路线。
母子二人核对着坐标信息,将一张张带有雪山一角的图片,仔细地放置在地图的不同方位上,像是在逐个排查,分森*晚*整*门别类地填充着各块不同的区域。
出乎意料的是,宁钰的动作快且精确,所有图片的辨认放置一气呵成,几乎凭借着一己之力,把他们的效率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林雪雁看着他扫完了自己手上的工作,又自然地跑来帮她分担,不禁莞尔一笑:“你小时候也是这样。”
宁钰刚帮着她按下一枚工字钉,闻言手指一顿,不禁有些好奇:“什么样?”
“听话,省心,还总想着要帮大人的忙。”林雪雁摇了摇头,跟着坐标迈向了整张地图的左侧,“像你六岁那次,凌晨两点发高烧,我带你去医院,你还问我明天上班会不会迟到。”
“我都快忘了这回事了……”宁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嘴边却忍不住勾起弧度,“小时候还不懂,光想着不要打扰你们。”
“孩子对父母有需求,是所当然的事。”林雪雁取下手中的绳线,在工字钉上简易地缠起圈,又向着下一颗钉子的方向拉紧,直至连接成片,“你太早学会了压抑正常的需求,才会觉得自己是在添麻烦。”
红绳拉起了悬空的桥梁,连接着一片片铺开的白色雪境,交通枢纽如同蛛网般紧密撑开,盖在了宽大的地图上方。
宁钰帮忙绷直绳线,听着她讲述起一件件自己儿时的趣事轶闻,原本沉重的思绪忽然就在此刻开始变得轻缓了不少。
过去许久的片段已经藏在记忆角落落满了灰尘,可林雪雁却无比精准地扫去了那层厚灰,拂去结成的蛛网,轻柔而仔细地,将每一块碎片拼凑成圆。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了眼。
虽然和曾经印象中的模样不太相同,可现在的林雪雁也称得上是个好母亲。
她记得自己儿时的大小喜好,也记得自己说过的雄心壮志,连那些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不起眼细节,林雪雁甚至都能如数家珍。
像是这间隔的十六年从未疏远,她依然对他抱有着那份最纯粹的关爱。
宁钰系上了手中的绳结,忍不住还是感慨了一句:“你和我爸说的完全不一样。”
“是么,不奇怪。”林雪雁习以为常地一抿嘴,反问了一句,“他对李鸮应该有也很大的偏见吧?”
宁钰反而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熟悉,了解,加上我对他的判断。”林雪雁站起身,观察了一番铺设到一半的地图网,“你清楚他对于嵌合体的态度和看法,在知道你的身份前,他根本不觉得你们两个应该平起平坐。”
宁钰在她的示意下又搬来了一打零碎的照片,听见林雪雁完全匹配现状的推测,又立刻点了点头:“他就是有偏见。”
“按他一贯的想法,”林雪雁没有回头,却意有所指地含起笑,轻声道,“估计还会认为是李鸮耽误了你娶妻生子。”
宁钰抽出照片的手指一顿,有些僵硬地愣在了原地。
林雪雁发觉身后没了动静,一回头见宁钰的动作有些不自然,反而轻轻扬起眉,缓声问道:“我确认一下,你们之间,应该不止是同伴吧?”
直白的问询撞乱了宁钰准备好的应答,他回想起当时在第一基地几乎和宁文斌撕破脸的争吵,下意识感到一阵不自然的紧张。
宁钰有些犹豫,沉默地斟酌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承认道:“……嗯。”
他注视着回过身来的母亲,严肃地开诚布公着。
“他是我男朋友。”
他已经做好了心准备,默默等待着下一场暴风雨降临。
可林雪雁却只是了然一笑,转过身,重新处起了雪山的信息:“那就对了。”
宁钰顿时一懵:“……那就对了?”
“没错。”林雪雁接过新的照片,毫不在意地寻找起坐标,“目前来看,亲密关系也是支撑共振的重要条件之一。”
好不容易升起的情绪又再次停顿,宁钰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却一下子反应过来,母亲似乎只是在以一个研究的视角来对待他们的关系,便匆匆掩饰着自己话中的失落,应声道:“……原来是这样。”
林雪雁却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当然,站在母亲的角度,我也很欣慰。”
“李鸮很出色,对你也不错,关键在于——”她回过头,像是带了几分长辈的揶揄,看着宁钰勾起了眼尾,“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咳咳咳!”宁钰的脑袋发热,完全没想到林雪雁竟然这么直接地把话说了出来,他一句话没回上气,呛红了脸,才埋下头应声,“他、他那一声不吭的也看得出来?我之前都没察觉到……”
“性格内敛的孩子都这样,”林雪雁笑着,稍稍后退了几步,放眼望向了处完毕的地图,“所以我才说,我很欣慰。”
温和的谈话渐渐拉近了关系,那些被时间地域隔开的距离,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步朝着本该有的方向接近。
宁钰固定完最后一节绳线,也跟着林雪雁站起了身。
整张地图的布网已经完成,密集异色的网线像是一条条血管经脉,横竖交错着,连通整块地图的国道走线。
雪山的图片聚集成群,零碎地分散在不同的网线之间。
宁钰的视线仔细地横扫而过,中途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突然聚焦在了左侧的一处模糊角落。
“妈,这个地方,还有其他的角度吗?”他半蹲下身,翻起了那堆不起眼的白色照片,回头示意道,“……好像就是这里,就是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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