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没有翅膀, 疾驰起来却像风一般, 难以想象人类当初要如何捕获它并驯服它,竟能使它成为家畜。
“别跟过来。”
隼跖边说边对青露做了个停留的手势, 他在重复牧者的话, 此刻牧者正用严厉的眼神警告青露。
青露点了下头, 等牧者转过身去,他决定远远的跟随。
牧者来到两匹马前, 他先安抚母马,以手梳理马鬃,念念有词,像似在商讨,随后,他才向隼跖展示母马身旁的马驹。
他用西离话与隼跖交谈,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牧者原本板起的神色逐渐缓和,尤其当隼跖从背囊中取出一只文邑制作的彩绘漆杯,又掏出几枚海贝放在杯中时,牧者的眉眼终于有笑意。
将财物交付,意味着交易达成。
隼跖弯下身,轻轻抚摸马驹的脑袋与背部,牧者则在一旁安抚母马,避免母马出现应激举动,进而伤人。
马驹很温顺,怯生生,动物的幼崽都显得柔弱。
隼跖抬起头,看见青露靠过来,他示意对方也摸摸马驹。
满眼放光,把手掌轻柔地贴在马驹背部,青露显得十分兴奋,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触摸到这种神奇的动物。
没过多久,就见青露蹲在地上拔草,他攥住一把草,用青草诱导母马,待母马专心吃草时,他如愿摸了摸母马颈部直立的鬃毛,神情欣喜。
青露与隼跖靠近马时,青南一直站在外围观察,他观察母马与马驹,留意马食用的杂草类别,观察牧者搭建在屋舍外的马棚,与及马棚外堆放的干草。
交付财物后,隼跖又与牧者交谈几句,随后就见牧者牵走母马,吆喝马驹,往水草丰茂的地方走去。
“隼跖,你不是已经交付牧马人财物,怎么又让他将马牵走?”青露在羽人族语中夹杂了几句地中语,尽量表达明白自己的意思。
青露一直在不间断地学习其他族群的语言,他已经掌握得很快。
隼跖回道:“大马会伤生人,很难制服,我要马驹,马驹还没断奶,得等待些时日。”
不知道青露有没有听明白,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一串海贝,在手中掂量,说道:“我也有海贝,西离人都喜欢这种东西吗?”
隼跖说:“也喜欢漆器、绿松石与象牙,不过海贝最容易携带。”
“难怪玄旸大哥给我海贝,他肯定知道海贝能在西离易物。”青露喃喃自语,他将那串海贝贴身收好。
玄旸离开大鹰城前,不仅塞给青露一把海贝,还把自己用的长矛送给他,对青露又是馈赠物品,又是叮嘱。
青露走神,不由地放慢了脚步,等他回过神,见隼跖与青南已经走远,两人在交谈,朝马棚的方向走去。
青南说:“我来西离前,听闻马能驮物,若是将绳索套在马身上,想来也能拉拽物品。”
“能。要让马成为畜力可不是件易事,马与其他家畜不同,身上有股野性,若是没有驯马人来训导,不会乖乖由人使唤。”隼跖已经登上坡,来到马棚前,他停下脚步。
马棚外杂乱堆放着干草,马棚内能见到喂食马的马槽与栓马的木柱,墙上还挂着条鞭子,想来是驯马的工具。
青露已经跟上来,他将马棚仔细打量,见到角落里有件破旧的织物,说道:“牧者家就在隔壁,肯定不睡这儿,这东西是给马盖的,看来马也怕冷。”
“西离的冬日十分寒冷,外面的人称这里是苦寒之地。”
隼跖看向牧者的住所,那是一栋半地穴式房屋,墙却是由石头砌成,墙壁很厚,用的是双重墙,为了保暖。
苦寒之地。
类似的形容,青南曾从玄旸口中听到。
春日里山野不乏青草、树木,却不知道西离的秋冬又是怎样的景象。
三人离开牧者位于野外的宅舍,往聚落的方向走去,远远便望见一支旅队在河边休整,旅队使用黄牛作为畜力,携带大量的物品,沿途进行交易。
旅队总是走走停停,四处游荡。
“今早便见这支旅队赶着牛群穿过东边的谷道,前来西旌,不知他们是哪里人?”
听到青南的问询,隼跖回道:“我正好也在打听他们来历,各贞说他们来自曲水东岸,住在曲水上游。”
“他们从曲水来,应该知道去东甸的路。”青南声音很平静。
隼跖诧异,看视青南一眼,又看向青露,表情严肃:“你们想去东甸?”
“嗯。”青露应了一声。
“东甸自从大疫过后便遭到废弃,只有旅人会途径那里,不管当年疫病从哪来,如今已消失无踪,不再危害人畜。觋鹳的最后去处在东甸,若不去看看,就这么折返回南方,难免留下遗憾。”
青南伫立在土丘上,他望着莹莹发光的河水,轻轻拂去衣袍上粘附的草梗,仪态从容淡定。
艰难的西行之路使他的身形消瘦,白袍稍显宽大,羽冠上白色的长翎羽在风中晃动,这幅模样与河岸边那些熬过寒冬,在春风中摇曳的白芦苇竟有几分神似。
隼跖见过觋鹳,他一直觉得觋鹭与觋鹳有几分相似,此刻,两人身影仿佛重叠在一起,他们确实是同类人,不惧、坚毅。
西旌的夜晚时常能听见野兽的叫声,那声音离得很远很远,在山野回荡,刚在西旌住下时,青露很不习惯这样的夜晚,明明头上有屋顶,却仿佛置身野外,群兽环视。
西离人的聚落与聚落之间总是离得远,站在高处眺望四周,总有空旷寂寥之感。
挑亮油灯,抄写木板,青露边抄边释读,声音断断续续,不连贯,听见他念叨:“发热”、“棚舍”、“牛羊”之类的词语。
觋鹳留下的木板需要抄写,如今大部分已经抄写完毕,只剩最后几枚。
忽然青露抬起头来,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觋鹳果然有关于热病的记述!”
青南正在火塘边研制草药,听见青露的声音,他放下手中的石杵,轻轻拍去手指上沾染的药渣,走至木案前。
一枚木板递上前来,青南执住它,仔细释读,发现这枚木板上出现几个陌生的符号,那是觋鹳新创的符号,那是“牛”与“羊”,因为是象形符号,不难辨认。
“觋鹳是不是在说热病与牧者有关?是牧者养的牛羊使人染病?”
青露用手抚平写满竹文的布帛一角,手指微微抖颤,他回想白日在山野见到的马棚与牧者家相联,又想起不管是西离人还是高地人都养牛羊。
“觋鹳应该是观察到二者之间存在联系,至于病因是什么,又如何治疗,上面不见记述。西旌人说觋鹳曾治好热病患者,想来觋鹳多半记录过治疗方法,可惜,这些木板被狸巫收集前就已经遗失一部分。”
青南放下木板,思索一番,说道:“不蓄养牛羊的地方确实没有类似‘热病’的疾病,病由口入,人们畜养牛羊是为了食肉、饮奶,或许病因就在肉奶之中。”
青露整理木案上四散的木板,慢悠悠说着:“不知道觋鹳是否也对‘死疫’做过记述,他去东甸时,死疫正好爆发……”
夜风渗透缝隙,灯光晃动,照着青露的脸忽明忽暗,使他清秀的脸庞显得阴郁。
“过些时日隼跖要去丘墟,我亦会前往东甸,我与他方向一致,青露,你独自一人,留在西旌候我。”
听见青南的话,青露猛地抬起头:“玄旸大哥离开前特别叮嘱我,让我不管遇到何种情况,都要跟紧觋鹭。”
如果不是戴着面具,能看见青南挑了下眉头,他淡淡说道:“你不必听他的话。”
青露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不该说,他想起玄旸大哥离开的那个凌晨,院门大开,两扇门被风吹得咯吱响,觋鹭无声无息站在庭院中,宛如一棵树,直到晨曦洒在他肩上,他才仿佛清醒过来。
时隔两个多月,玄旸大哥肯定已经抵达文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是不是正率领文邑士兵,奔赴北裕与敌军作战?
玄旸大哥会一直留在文邑吗?
日后,还能有相见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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